老頭有些憤憤不平,但沒轍,畢竟此事太過玄奇,誰信呢!要不是他自己是局中人,說什麼也不會相信這種天方夜譚的事情。
也罷!也罷!世人多愚昧,何曾有醒酒人求著醉酒人相信自己,那不過徒費力氣罷了。他坐回桌子上又開始說書,依舊說的是南國平乾王夏弦的故事。
新歷,天南王歷一年,天子南中平依舊在位,南國最大的不同就是多出了一個平乾王夏弦,以及,幾乎滅了大乾。
而對於某些人來說,這是個疲憊的十年,是個哭泣流血的十年,還是個,崛起的,十年。
在這種古怪的氣氛中,一位少年般的人物跨過酒樓門檻,少年並不俊俏,但身上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他除了一身長袍,身上空無一物,沒有摺扇,沒有玉簪,也沒有隨從,甚至連筆盒都沒帶一個。
看樣子是個讀書人,但打扮卻不像讀書人。
雖然樣貌很平凡,不知為何,整個酒樓第一時間將目光投向那位少年。
說話聲,猜拳聲,作詩吟誦的聲音,全都停止。半秒鐘後,說書老頭的聲音再次響起:“那夏文絕拼死作戰,不知用了什麼手段,七天之內,居然和另外兩個同伴配合殺了大乾追殺的大學士,以及七位大夫。大乾震動,天下皆驚,至此,大乾是必殺夏文絕不可了。那樣一個人物,要是活著,哪怕滅了南國,大乾的江山不見得能坐安穩……。”
說書人的聲音中,滿樓所謂的大官大將紛紛起身,對著門口的少年抱拳欠身。就像是得了什麼統一的命令,他們只是看著少年,卻不說話。
過了數秒,門口的少年同樣抱拳行禮,他溫和的聲音在酒樓中響起:“你們不必這樣的,我真的要走了。”
這話讓很多人動容,有人暗暗歡喜,也有人默默發愁,還有人想開口挽留,最終只嘴唇開合兩下,不知道該說什麼。
眾人情緒頓時五味紛雜起來,就連單純只是來吃頓飯的食客也發現了不對,似乎,這群人有什麼故事啊!
當今天下太平,這些八卦最受人歡迎,不是俗話說“亂世看拳,盛世看戲”嗎?,這不就是一場大戲?食客們來了心思,要結賬的也點了幾個小菜,坐等好戲登場。
那些人也不在意被圍觀,其中一人看了周圍一眼道:“此地非爾等能久留之處,此事非爾等可知。”
看食客們沒有動作,那人拿出一副畫卷,一抖。坐的滿滿的酒樓頓時空空如也,只有等待看好戲的食客目瞪口呆,那不就是,畫界。
我勒個擦,原來我剛才和一群大夫,甚至大學士級別的人坐在一個酒樓裡吃飯。這簡直是,無上的榮耀來著。
說書人的聲音依舊,但原本擁擠的大廳,現在已經沒什麼人。
……
另一個世界。
花草如春,林蔭依舊,不同於外界的寒冬,這裡一切都似乎在成長。
草兒伸出綠芽,魚兒正在産卵,就連桌子上擺著的茶水也像是剛剛倒出,猶自冒著熱氣。
在簡陋的小木屋裡,酒樓中消失的人各自坐下,一時間卻沒有人開口說話,整個氣氛顯的古怪而沉默。
過了片刻,眾人注視的少年笑了:“呵呵!夏弦在此謝過諸位為我送行。山水如舊,人心總如那山水一樣,會念舊,會生於此山,死於此水。我離開,也會回來。”
沉默被打破,陳舟,也就是當朝丞相,他猶豫道:“我想知道,老師你要去哪裡?”
“天大地大,世上有那麼多地方我沒去過,我四處走走,哪裡能停留,就留下一段時間,收拾好了,再上路,繼續走。直到有一天,我成聖了,或者我累了,我就回來,回乾龍,開學堂。”
“老師,成聖太過虛無縹緲,自古以來僅有孔聖一人,餘者無不止步亞聖。為了成聖放棄……還有念姑娘……”
“華裳的眼睛我已經盡力醫治,用浩氣溫養之,浩然正氣乃世間正氣,最能驅散病魔,也許,這兩天她就能看得見了,我留下來也沒什麼用。而且,”略沉默,夏弦道:“我得去找她,去找寒煙。我上次看見她了,她也在遠處看我,只是我沒抓住她。”
“都怪那條白蛇,自己跑號江了來了,現在半人半妖的,上半身美的讓人……咳咳!下半身還是一條蛇尾,實在是大煞風景,它出現也沒什麼,但驚走了左姑娘。老師,你要是走了,咱們可降不住那條白蛇,打也打不得,趕也趕不走,它說是要娶你,要帶你去探索禮崩,連定情信物都給你了。”
“咳咳……咳咳咳……”
大片咳嗽聲,一個個封疆大吏袖口掩嘴不斷咳嗽。人妖是禁忌啊!不過這位夏文絕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未必就不能來上一段人妖戀……。
還好,夏文絕這回靠譜:“她是妖,我是人,我不想做許仙。”
眾人都笑,這一回是輕松的笑。
夏弦猶豫一瞬,還是說出心中的心聲:“心有多大,力量就有多大。理論上來說,人的思想沒有極限,那麼儒家修的主要就是思想。思想多遠,能放飛多高,儒就有多強,也許,這天,再無法遮住儒的眼,也許,聖人,並非是儒的終點。”
朱子語不贊同道:“未必,人的力量是有極限的,三尺小兒,終不能搬起千斤巨石,天生痴呆,終不能作萬古傳書。夏弦,成聖太虛無縹緲,大約,也是天資註定吧!不過也好,出去走一走,也是好事。”
大部分人都不大相信夏弦能成聖,遑論聖人之上,那只是他自己的臆想罷了。理論上來說的確如此,人的思想沒有極限,從一個幼兒認識世界開始,只認識父母,只認識身邊的家,到而立之年懂得人情世故,掌握部分世界執行規律,最後知天命,看透滄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