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祝枝山混不在意的大笑出來,“為兄當年是不懂惜福啊。”看著唐寅,別有深意地說:“而今明白了,身邊有個愛你的女人,時刻想著你,惦記你的女人,無微不至的照顧著,那便是幸福啊。如何能朝三暮四,對不起妻小?”
我低下頭,再也笑不出來,突然覺得自己無聊之極,以傷害別人來取悅自己。祝枝山從豔情的死中,了悟到幸福真諦,是何其不易……可他呢,身在福中不知福,當真不懂嗎?
“是嫣兒多言了,自願罰酒三杯,祝兄切莫介意。”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作勢又要拿起酒壺。卻被唐寅按住,“這酒烈!少喝點!”
溫暖的氣息從覆蓋著的大手傳來,指腹的厚繭詮釋著他的成長成熟,分明是正常的碰觸,我卻感受到了無限的情意,氣氛微妙起來……
祝枝山、文徵明傻眼了,不住咳著提醒我們他二人的存在。我雷擊般收回手,可唐寅仍執拗的按住酒壺。
“啊,啊,啊那個伯虎啊!這酒是烈,我和祝兄喝得都上頭了,難得嫣兒回來一次,不如把家裡珍藏的美酒拿出來吧!”
“家裡哪還有珍藏?這便是最好的北方烈酒了,祝兄不是心心念唸的惦記著嗎?”唐寅無精打採應著,大手緩緩滑下酒壺。
文徵明輕推了下祝枝山,祝枝山忙道:“啊對,不過,不過,嫣兒是個女兒家,這酒太烈了不適合,不如把你釀的那種清新爽口的美酒取來,呵呵,哈哈……”
唐寅低下頭,幽幽地說:“尚未釀成,辛辣殘留,不足以待客。”
“這話怎麼說的?聞著滿院子酒香就知那酒絕非尋常了!”文徵明附和。
唐寅看向我,有點膽怯,有點底氣不足,似在渴求,輕聲問著:“嫣兒想喝嗎?”
我心裡一陣酸楚,故作無謂,“隨便吧。”
“怎麼能隨便,嫣兒不想嘗嘗?”
我恨極了遲鈍到殘忍的祝枝山,咬緊牙關,認真說道:“酒永遠是酒,再好也改不了酒的本質!我不愛喝酒,以前不愛,以後也不會愛!”
唐寅慘笑,“如此說來,不嘗也罷。”
文徵明覺出氣氛不對,拿起酒壺幫眾人滿上,可才給我的杯倒滿,酒壺就空了。卻也不敢提取酒的事,尷尬在一旁。
唐寅接過酒壺,“天意吧,想不想,也得嘗嘗了。”
我拿起酒杯瀟灑的一仰脖,個中滋味只有心裡清楚。
新取來的酒,果然與眾不同,沁人心脾的幽香,入口清新滑爽,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苦澀,似酒非酒。即使是沒有釀成的半成品,也是我喝過的人間極品。每一滴,沿著口腔,灑在了心尖,眼眶一熱,原來,這是心意的味道……
祝枝山和文徵明的酒量幾年前就不是唐寅的對手,轉眼間便爛醉如泥。唐寅招呼來吳貴達和唐福,一起將二人送走。我見天色不早,本也想告辭,卻頭暈目眩,站不起身,無奈之下又坐了下來。見幾人走遠,鬼使神差的重新拿起酒杯,或者,我本質就是無恥的人,明知不能給予未來,卻貪念那份真摯的溫柔。
“醒醒,醒醒,在這裡睡覺會著涼的!”
我抬起混沌不清的腦袋,藉著搖曳的燭火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熟悉的氣息,卻看不分明。支撐著身體歪歪扭扭站起,雙腿一軟,朝人影撲去。
我閉著眼睛,嘻嘻笑著,“癢,佑樘,別鬧。”
一句話,頓時讓耳窩處的癢癢消失得無影無蹤。我被晾在一邊,剛要張開眼睛卻被人打橫抱起,大踏步朝門外走去。我懼寒的往裡蹭蹭,迷迷糊糊想著,咦?坤寧宮門窗沒關好嗎?怎麼有這麼大的風。
哈哈哈……
無論是日常禦膳還是宮廷宴會,他都極少飲酒,少有推脫不掉的,也是淺嘗輒止。若非以前在蘇州時不止一次的逼著他陪我喝過酒,知道他的酒量,怕是我也會誤以為他不會喝酒呢!
記得一年中秋,百官同宴宮後苑吟詩賞月。我曾笑問他這麼拘謹是不是擔心酒後失儀,毀了在滿朝文武面前苦心經營出的英明神武形象。他苦笑,說在我面前自己總是那麼不堪。
我調笑,“哦,那你說為什麼?”
記得他的答案只有短短的四個字——“酒能亂性”。
當時還佯裝惱怒,眯著眼,問他想去亂誰的性。他壞笑,說我知道。然後不顧滿苑子朝臣集體的一臉錯愕和經典的吞雞蛋嘴型,一把抱起我回了坤寧宮,好一番顛鸞倒鳳,直到我連連求饒,說不敢再亂說話了,他才肯放我休息。
究竟是何原因,讓他沾上了一身的酒氣?記憶的種子破土萌發,迅速生在著,無情的背叛、太皇太後的懿旨、激烈的爭執、憤然的轉身、空曠的坤寧宮……一幕幕如放電影般在腦海中閃過,千回百轉柔腸寸斷,徒留無盡的互相傷害……
淚凝於睫的瞬間,我張開了清涼的雙眼,傷感中不再迷茫。看清身上忘情的男人,看清一如4年前,我借居時一模一樣的房間,心一酸,歪過腦袋躲開了他的唇舌,“伯虎,你幹嘛?不要這樣!”
“嫣兒,不要離開我,不要在離開我,好嗎?”男人沙啞的懇求著,喘著粗氣又壓了下來,唇片在我臉上輾轉反複。摩挲著飄出模糊不清的聲音,“從你又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時起,我就下定決心,一定不讓你再有機會離開!”
“你在說什麼?!”我拼命把他推起,卻看到他眼中有著比我還多的晶瑩,糾結著無限痛苦的晶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