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士道龍聖,自己是完整計程車道龍聖。但她要和我站在一起,我就更像一個完整的男人了。一次又一次,腦中不斷湧現這樣的認知。我堅執而無比歡喜地愛著眼前的女性。
更多花朵從她手中飛起來,子彈一樣射中我。好像真正感到受傷,我渾身滾燙的血液,我的笑聲,我的渴望,我的生命傾注在她身上了。
現在沒有比賽,這裡不是球場。
我的一切都可以是她的,我可以忽視,怠慢那些會佔據我注意力的東西。因為此時此刻,她就是世界的中心。
我一直在看她。花枝只剩下枝,沒有花了。她後知後覺,一下子後悔。這有什麼好沮喪的呢。和俊介一家打過招呼,我帶她原路返回。滿山的野梅林,要多少枝條有多少枝條。
她出發了,鑽進這片紅白色的花海。她的姿態像貓,輕手輕腳又靈活,就是一隻貓。
說起貓,我想起一件事,沒有和她說過。
升入高中那一年,我決定痛快爆發一次,走進發廊,然後心滿意足離開,並不在乎路上碰見熟人時他們作何反應。
按響她家門鈴,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我,隱約失落。她再也看不到從前的我。但這不值得遺憾,因為那個士道龍聖不是真實的。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她看我的眼神總是複雜。我希望她說出來,越是沉默,越是沒有頭緒,自作自受地被折磨。
她可以面無表情,吃著薯片連看兩部《致命彎道》,一個人通宵玩《寂靜嶺》——膽子這麼大,這麼樂於接受新奇設定,卻對我染頭發心有芥蒂又不敢言說。難道她應驗了那句俗語:女人心,海底針?
但我既不以弄不清女人心而煩惱,也不以弄清楚為榮,於我都是沒有意義並且浪費精力的事情。我應該盯著球門,找到一個恰當的時機把球送進去。
和我們不溫不火的相處不同,兩家大人還和從前一樣關系要好,旅行回來第一時間送上伴手禮,相互約飯。就像這周去她家吃火鍋,下週就來我家戶外燒烤。對她那樣的優等生,我父母向來喜愛有加。
不需要有多餘的動作,她只要把成績單亮出來,還有櫃子上的獎杯證書,僅僅是這樣,她就能討得絕大多數鄰裡的歡心。至於對她有偏見的人,我保持消極的沉默。她是應試教育的適應者,無須否認這一點。另外上臺做形式大過內容的活動致辭,我也做不到。
一個人所擅長的,我不否定。這是我的原則。
一個人所不擅長的,我不勉強,管都不想管。這也是我的原則。
於是對她日複一日的欲言又止,我沒有幹涉。這是她自己的心事。
時間一晃到了下半學年,街上開始覆蓋一層輕薄的雪。
這天我和幾個人打架,不知道對面是大學生還是輟學的高中生,反正我贏了。地上留的血漬都不是我的。
我爭取速戰速決,可惜還是有隻狗沒救活。一狗一貓同時被虐待。狗是隻奶狗,天氣又冷,就算沒有被放血,它獨自流浪也是死路一條。
至於那隻半大的黑白色貓咪,它不知好歹,把我撓得很慘,實在好壞不分,一點不懂事。可仔細想想,我因為捱了處分,暫時去不了學校,一大早就在街上游手好閑,這樣的我也不算好人吧。
所以我不和貓計較,何況寵物醫院的醫生說它還未成年,只是骨架大,或許混了大型貓的基因。我看它趴在籠子裡輸液,暗地罵道:小雜種。
第二天,我在發現貓狗的地方蹲了快兩個鐘頭,總算蹲到那夥人。我想他們有做殺人犯的潛質,同時也是一等一的白痴。殺人犯會為了欣賞自己的“傑作”故地重遊。一群喪家犬,這時候回來又是為什麼?
我不知道,懶得問,反正他們已經提前出拳拒絕回答了。說真的,我不是傳聞裡那樣熱衷暴力的熱血怪胎,但對別人的主動挑釁,我不會辜負這份盛情。所以我很痛快地全力以赴,又把地上的積雪弄髒了。
隨便坐一個人身上,我抓一把雪把手上的血漬搓幹淨,問他們是不是往那隻小狗嘴裡塞煙頭。他們不回答,就當是預設。我相信寵物醫院不會拿錯的醫學報告砸自己口碑。
我不抽煙,討厭這股味道。肺動力受損可是運動的大敵之一。而他們這樣血氣方剛,渾身散漫的精力無處釋放,然後錯誤發洩——我覺得這是一個值得糾正的問題,就讓他們長個記性,把煙頭吃了。
從古代猿開始,人類用了300萬年時間成為人類。我們的骨骼裡有數萬年來進化失敗者的殘骸。森林在被某顆隕石毀滅之前,把它頂尖的分解速率留在我們的胃液裡。整個遠古時代的重量都被我們身體收納,再消化一兩個煙頭,有什麼做不到的?
我督促他們吃掉,不準吐出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那隻雜種貓我是養不了的。我媽對寵物毛發過敏,我也沒想過要長久照顧一隻動物。再繳一筆託管費,我讓醫生給它發布領養資訊。
剛好等到我處分撤銷那天,這貓有人要了。我無了後顧之憂,趁心情好,放學後把鄰校球隊的防線射成篩子。我才不管這是不是友誼賽,既然有比賽性質,我就不會客氣。
冬天的夜晚來得很快。沖完澡離開學校,頭的一樣,老闆在丸子裡加的章魚肉比別家的多。但對我來說,還是蘸過蛋液的大塊燴牛肉更令我食慾大開。
嘗過小吃,再繞路去寵物醫院,說不定還能看那隻小雜種最後一眼。這段時間它可是讓我破費不少。可惜我晚了一步,醫生說貓被一個女高中生帶走。她母親的外地閨蜜就想要這種黑白貓,臉上的色塊均勻對稱。
我回憶這貓的模樣。黑底白花的三角臉,中間的白色圖案對稱歸對稱,但像極了男性生殖器的簡筆畫。搞不好它就是生成這樣,才會被人逮住。我要晚到一步,它就要被煙頭戳成瞎子了。
臨走前和醫生打招呼,把那幾個人的照片給他看。要是發現這夥人在醫院附近鬼鬼祟祟,直接報警吧。有些事情,一旦開了壞頭就不容易停下來。
糖分是大腦的最愛,所以她時不時會去附近麥當勞吃快餐。遠遠望見她從店裡走出來,揹著貓包,一隻手裡提書包,另一隻手拿一支甜筒。
哎呀,小雜種。透過貓包上的透明罩,我看見它了。然後頓悟:女高中生是她,申請領養的是她母親的外地閨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