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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

陶三思沉重地搖搖頭,看看站在一塊兒的唐念七和穆小還,弄清二人可信,才道:“有件事,老聶一直不準我同你說,但時至今日,也由不得他同不同意了。”

“赤練主之所以令人聞風喪膽,不僅是因為化人氣血為內勁的邪功,還有出神入化的蠱術。而老聶之所以成了個藥罐子,也不是因他得了疑難雜症,而是……有人給他下過蠱。石家小子身上的,應是同一種蠱。這玩意邪門得緊,發作起來同寒毒類似,雖不致命,但疼起來也得要命。”

唐洵章幹啞道:“這蠱解不得麼?”

“說來慚愧,我自詡精通蠱道,至今也只有緩解的方子。但就我對老聶的瞭解……他八成是知道怎麼解,只是解不成。”陶三思嘆了口氣,心想這幾日嘆氣的次數比他幾年加起來還要多。他見唐洵章失魂落魄,強作精神寬慰道,“別愁眉苦臉的,往好處想,這也能幫老聶甩開些麻煩。”

唐洵章苦笑:“我倒寧願他少些苦楚。陶叔,你見著他沒有?”

“見了,氣色好得很,還叫我買燒雞呢,就是擔心你。沖滅諦刀譜來的人數不勝數,石中信又搞了這一出,遲早會有人查到你身上。我知道你功夫好,可雙拳不敵四手,這一陣還是去避避吧……秦門的事就放一放,得先留得青山在不是?”

小唐本來就倔,被聶放放養了這麼多年,更犟得沒邊兒了。陶三思搜腸刮肚,正想著怎麼把他誆回京畿,抬首卻看清了唐洵章的神情。大抵處同一個窩生同一張相,他也染上了刻入聶放骨髓的漠如,從旁側看,眼狹長而幽深,如藏千丈溝壑。

這教陶三思記起一個人,他的口氣跟著疏淡下來:“我得在石府逗留一段時日醫治石公子,也會幫你看著點老聶。小唐,我不及你,只和他做了三年的朋友,但我比你明白他該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以為他隱於市井十來年活成了這副鬼樣子,甚至舍了他的愛刀——是為了誰?”

“我知道。明日,我就離開錦安。”

陶三思咳了咳:“那就好。我先去石四那兒走一遭,明早,我送送你。”

他前腳剛走,唐洵章後腳就將門閂上,又掩死了所有窗牖。他苦心經營的鎮定隨即坍圮,人也跟著跌進圈椅中,扶著前額一言不發。

唐念七躑躅道:“唐兄,你當真要走啊?”

“留下只會壞事。”唐洵章雖掛念十七,這點還是拎得清的。他沒有對他們隱瞞自己的打算,“我去汒山拜見師父。”

“難道你想請穆瘋子出山幫十七刀脫困?”穆小還吃驚道,甩甩發尾,“別異想天開了,瘋子就是瘋子,根本不講情分的。”

唐洵章道:“我沒這打算。赤練宮與摩羅教淵源頗深,我想問問他十七的蠱毒該怎麼解。尚有一些家門舊事……十七不說,我也須尋師父求證一二。至於石府——”

穆小還拼命努嘴,唐念七目露無奈,代她道:“石盟主有意留我小住與石公子結交,再加上小……咳,小還還有試練,我也不便離開。要是有了動靜,念七一定頭一個告訴唐兄。”

唐洵章和他二人上了趟樊樓,當是餞別宴。回府後輾轉難眠,他便起身,全神貫注擦他那柄刀。今日是弦月,光亮卻森森得駭人,襯得樹影如鬼。聶放的囈語和伯父悽慘的死狀不住閃現,他茫然之餘竟感到一絲惶怖,盯著掌紋,那七橫八豎便畫出一張兇兆的蔔辭,自顧自嗤嫌著。他又摸了摸聶放送的刀,想透了一件事,瘋子似的笑了笑。

十七是什麼樣的人,他比誰都明白。

那樣的人太輕了,凡人該有的輜重,一件不負;凡人該有的牽掛,一片不沾,只管甩開千般負累——節與行,酒與刀……

還有他。

——

石瑨城斜臥榻上,方閱遊記。

他未足月而出世,身骨不及兄長,兼經脈細弱,命中缺武,生在石家就是實打實的膏肓之疾。而若論博聞強記,恐怕連當今狀元也有所不及,正因如此,他在石家的地位才不致那般難看,年歲漸長鋒芒漸露,更得石中信的喜愛。

咷笑浮屠造訪時,石瑨城已將這卷遊記看完了。

僧人意外揚眉,呈上笑面道:“見公子大好,貧僧也安心了。”

石瑨城皮上有禮,皮下戒慎:“浮屠予我這等厚禮,該如何酬答?”

咷笑浮屠:“貧僧不忍見美玉有瑕,今白璧無疵,心願既了,便是無上的酬答。”

石瑨城背倚警枕,病容青白而雙唇殷紅,而別有一番凜冽。他心念一動,凝神催氣於掌,翻手向冊,百來張書頁一剎俱斷!

咷笑浮屠雙掌合十,明知故問:“滋味如何?”

信手翻雲覆雨的快意直逼頂心,石瑨城食髓知味,入迷將細長十指逐一細審,良久才道:“……無怪江湖中人對秘笈靈寶趨之若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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