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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心底對張真人這套很不以為然、但又不得不遵從,天命皇朝的精英人士就不太願意提及他。但凡需要提及的場合,通常都用天命二字來代替。
值得慶幸的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那位守護仙人的現身次數越來越少,有時候甚至上百年都不露蹤跡。既然守護仙人不怎麼出現,掌握了社會話語權的精英人士,就開始故意少提及甚至幹脆根本不提及張真人,特別是在正式的歷史記載中。如果只看天命皇朝的官方史書,甚至會以為張真人根本不存在。
可惜的是,天命神劍還在,關於張真人的傳說也一直在民間流傳。正史越不記載,底層平民就把他想象得越離奇,最終成為了民眾的精神圖騰。因此,天命皇朝的統治階層對張真人再不滿意,卻不能徹底抹殺他的存在,更不敢直接對抗他的權威。只能採取切香腸的辦法,一點一點地試探張真人的底線。
餘懷謙提到的朝廷典制問題,就是切香腸切出來的後果。
張真人遺留的典章中,有兩條根本性的政策,雖然經歷了千年,卻從來沒有改動過。直到十年前成德皇帝上臺,為了安撫支援他上臺的社會精英階層,這兩條政策才被變相廢止。
這兩條政策,一條叫做命田制度,另一條叫做産稅制度。
所謂命田制度,就是按人頭給所有天命皇朝子民強行保留最基本的農田。按照土地的肥沃程度,命田的數量從兩、三畝到十來畝不等,但肯定足以保證人的生存。這是保命用的,所以叫做命田。
命田按人頭計發,不得進行買賣。誰若是買了別人的命田,對方隨時可以賴賬,打官司也得不到支援,等於是白白送錢給人用。
為了保障命田的充足穩定供應,朝廷依託地方政府,在各地保留了由官方控制的儲備田,保證所有人都能夠得到足夠的命田。如果人口增長太快導致命田數量不足,當地官府就會組織開墾荒地,或者從私人手中以官方牌價回購富餘的土地。
在這樣的制度保護下,再窮再懶的人,怎麼也有幾畝命田,自己不肯種還可以租給別人,不至於變成餓殍。
命田制度可以視為天命皇朝的窮人低保,産稅制度就是命田制度的另一面,可以視為天命皇朝的富人調節稅。
所謂産稅,也即産業稅的意思。天命皇朝是典型的農耕社會,田地乃是最重要的資産,産稅就集中體現在田地上。對於工坊、店鋪等非農産業,産稅制度並不涉及。
産稅是一種遞增稅,命田不用上交産稅,超出當地命田數量一倍以內,産稅為當地糧食産量的一成,往上逐步遞增,當家庭擁有的田地數量超過命田數五倍之後,稅收就達到了百分之百。其實這時種田早就虧本了,因為糧食要全交,種地的成本卻要自己來承擔。
所以天命皇朝成立千年以來,有大富豪卻沒有大地主。大富豪再富,只要不去侵奪貧民的地産,整個社會就能維持基本的穩定。而大富豪積累的金錢不能置辦地産,就只好投入到經商、開礦、辦作坊等工商業活動中來,又從側面刺激了社會經濟的發展。
命田制度保證了天命皇朝不出現大量失去土地、流離失所的農民,産稅制度保證了天命皇朝不出現極端的土地兼併現象,財富也不會被束縛到土地上,而是可以有效地投入到流通領域去。在這兩條基本制度的保護下,天命皇朝保持了千年的富足與繁榮。
可惜的是,同樣受到這兩條制度保護的精英階層,卻根本體會不到張真人的睿智與苦心,反而將其視為最大的束縛,想盡一切辦法要擺脫它們。成德皇帝上臺後,迫於精英階層的壓力,逐步突破了這兩條制度。雖然沒有明著廢除,實際卻已經是名存實亡。
在命田制度上,命田的名義還保留著,但開了允許命田流轉的口子。只要有這個口子在,有錢有勢的人,自然能夠慢慢把別人的命田弄到自己名下來。産稅制度也做了調整,不再使用階梯稅制,而是採用統一的拾一稅。也即不管你有多少土地,統統按産量的一成交稅。
這兩個調整,等於是開啟了土地兼併的大門。隨著時間推移,天命皇朝的土地兼併現象日趨嚴重,其惡果也逐步體現出來。
成德皇帝剛登基時,土地兼併剛剛開始,還沒有造成太大的負面影響。而民眾從戰爭負擔中解放出來後,爆發了一個生産、生活的高潮,這也是邱定邦所說近十年來人口數量和財政收入大幅增加的根本原因。但隨著土地兼併現象越來越嚴重,很多農民失去了生存的根基。表面的繁華之下,危機已經悄然浮現。
這些失去了土地的農民同樣需要生存,對於其中比較勤勞的那些人來說,謀生並不困難。天命皇朝的工商業比較發達,新興的地主階層同樣需要僱傭大量的勞力,不管是做工還是種地,只要捨得下力氣,混個溫飽還是沒有問題。
可那些最先失去命田的人口中,很多都是好逸惡勞、好吃懶做的無賴。這些人圖短期痛快,把命田賣了好逍遙快活。他們可不會老老實實去給別人打工,命田換來的錢財消耗一空之後,往往鋌而走險,靠盜竊、搶劫等非法手段謀生,導致惡性案件激增。
社會的發展與犯罪率的提升並不是絕對的矛盾。由戰爭轉入和平,帶來了一段時間的人口和財富增長,這個趨勢依然還在,土地兼併的惡果卻剛開始展現,刑事案件的增加,也不會造成社會層面的急劇動蕩,暫時還影響不到整個國家。唯有去年也即成德九年,天命皇朝北方大面積發生的旱災,才從社會層面暴露了這種政策調整帶來的巨大弊端。
如果有命田作為保障,即使發生嚴重的旱災,農民至少還有點以往的餘糧,多少可以堅持一陣。可經過十年的土地兼併,很多農民已經徹底失去土地,只能靠當傭工謀生。傭工可能積存一定的財富,卻不可能積存多少糧食。旱災發生後,種地不再合算,地主自然不再僱人,工商業也受到沖擊,很多工人都被開革出去。而此刻糧價飛漲,這些傭工和工人的積蓄,根本買不到多少糧食,很快就徹底失去了生活來源。
單純這些也沒事,因為還有朝廷賑濟。可惜的是,命田制度調整後,配套的賑災制度卻沒有做相應的調整,依然按照命田數量發放賑災物資。這在原來是合理的,命田就代表著人口數量,按命田救災就等於是按人口救災,如今卻不是這麼回事。
按道理說,既然命田允許流轉,那流轉到別人名下之後,也就失去了命田的屬性。可命田有免稅的好處,那些地主為了減免賦稅,都不願意更改命田屬性。在農耕社會,地主與官員其實就是一類人。地主想逃稅,其實就是官員想逃稅,在具體行政層面毫無阻力。最後的結果,就是命田集中到少數人手中的同時,卻還保留著命田的屬性,根本不用交稅。
由於政策調整滯後,到發放賑災物資的時候,最需要救濟的失地人口什麼都領不到,最不需要救濟的大地主,反而順理成章地領到了絕大部分救濟糧。再加上行政體系的內部損耗,賑災效果自然好不到哪兒去。
在天命皇朝官場,去年旱災導致的種種亂象,幾乎就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不過上上下下又都很有默契,把原因都歸結到了百年不遇的天災上。至於在各地出現的流民,在某種神秘力量的協調和支援下,地方官員也都原地控制住了,並沒有釀成大規模的民變。
這次險些引發大規模民變的危機,引起了成德皇帝的高度關注,專門盯著戶部出臺了補救措施,也即改變賑災物品的發放方式,把發放基準由命田改為人頭。這個措施已經悄無聲息地推行下去,今年南方的水災就是如此處置的,初步看效果還不錯。當然,這也只是治標不治本。要想徹底解決此事,還需保證貧民擁有基本的生活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