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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命田産稅 步步進逼

此事十分敏感,從來沒有在朝議的場合公開討論過。剛剛發生的時候,餘懷謙可能確實不清楚。奇怪的是,事情已經過去一年,期間餘懷謙還安排人去調查過,他調查過後不說,卻偏偏在今天把此事翻了出來。

成德皇帝坐在龍椅上,心底有種不詳的預感:餘懷謙在此刻發難,到底是何居心?此人的忠心,難道也是偽裝出來的?

成德皇帝上臺後,一直存在兩個致命的隱患。一是沒有得到天命神劍,皇權的合法性容易受到挑戰;二是白狼山會盟,使得他有把柄被人捏住,不單時時刻刻擔心暴露此事,其對內對外的政策也受到牽制,無法徹底放開手腳。

但去年旱災發生後,成德皇帝很快意識到了新的隱患,那就是土地兼併導致的社會矛盾,並且這還是由舊隱患引發的。正因為忌憚白狼山會盟的幕後操控者,為了滿足他們的要求,成德皇帝才變相廢止了命田制度和産稅制度。

自從天命皇朝成立,就建立了這兩條制度,也就一直保證天命皇朝不出現極端的貧富分化現象。世上沒有先知先覺的人,既然歷史上沒有先例,成德皇帝包括那些極力推動此事的富豪,都未曾想到,一旦啟動了土地兼併,居然會造成如此嚴重的惡果。即使到現在,成德皇帝更多的擔心,也是害怕餘懷謙揪著此事不放另有目的,對政策本身弊病的擔心,反而放在了其次。

餘懷謙逐步把話題引到去年的災荒上時,戶部尚書楊昭德不淡定了。在地方上,賑災是各級地方官府的事,到了中央,賑災就是戶部的事。為了掩蓋政策層面的失誤,也是為了保護大地主們的既得利益,在去年賑災以後的政策檢討過程中,楊昭德做了許多手腳。

其中最關鍵的,就是故意忽略了命田、産稅制度調整後的致命缺陷,只是修改了賑災政策,典型的避重就輕。這些事是戶部在皇帝授意下直接做的,連幾位丞相都未曾合議過,就更別說朝議了。如果現在拿出來討論,根本無法自圓其說。

“憲臺大人,請恕下官愚魯!聖上問的是如何應對狼族的入侵,可你說的這些事情,下官聽了半天,卻聽不出兩者之間有何關系!”

餘懷謙捋了捋雪白的長須,繼續擺他的老資格,非但不正面回答楊昭德的問題,反而慢條斯理地反問道:“昭德啊,我問你幾個問題!”

對於餘懷謙這種行徑,邱定邦身為副相都只有忍受,楊昭德也無法直接反擊,只能跟邱定邦學,用過分謙卑的姿態來反襯於懷謙的跋扈:“憲臺大人請講,下官洗耳恭聽!”

餘懷謙照樣坦然受之:“我問你,收回甘州靠什麼?”

邱定邦的建議,不單成德皇帝聽出了其中的潛臺詞,楊昭德照樣聽懂了一些。他想說靠談判來著,可他不敢,只能用冠冕堂皇的話回答:“靠聖上齊天洪福護佑、靠邊軍將士浴血奮戰!”

餘懷謙又問:“要浴血奮戰,就要有高昂計程車氣來支撐,如今邊軍士氣如何?”

楊昭德不敢接話了:“下官任職戶部,對此不敢妄言!”

餘懷謙轉頭看著於崇法:“於大人,你說說!”

於崇法也有點撓頭。從政治正確的角度上來說,在今天這樣的場合,必須說邊軍士氣高昂。否則一來顯得成德皇帝的領導不夠有力,二來顯得兵部的指導不夠到位。可這完全不符合實際情況,於崇法心中明白,在皇帝和兵部乃至大部分文官有意無意的壓制下,邊軍現在計程車氣很低迷。

昏冥侯時期,因為過分推崇進攻戰略,並且在民政管理上出現失誤,確實給百姓造成了嚴重的負擔,但邊軍計程車氣十分高昂。當時的三十萬邊軍,以每年十萬的數量輪流進入北境掃蕩,走到哪殺到哪,實在是威風得緊。

因此,在白狼山吃了敗仗之後,邊軍就一直憋著一口氣。可後面的幾次掃蕩,照樣沒有取得大的戰果。不久之後成德皇帝上臺,每年一次的掃蕩就此結束,再也沒有籌劃過大的軍事行動。邊境上有點沖突,天命皇朝這邊總是約束己方,搞得邊軍鬱悶無比。兵部又在裡面推波助瀾,在人事任命、軍械配備、物資供應等方面不停地設定障礙,壓制軍功、用人唯親、剋扣延誤、以次充好等事情層出不窮。

中央政府是這樣,邊境地區的地方官員也好不到哪兒去。比如西北行營所屬邊軍的補給,大部分靠當地官府籌措,不足的部分由中央財政補充。這些地方官員有樣學樣,也在中間搗鬼,自己還能順便撈點好處。反正有中央拉偏架,他們也不用擔心受到懲罰。

歸結起來,有三件事情最挫傷軍心士氣,一是打敗仗,二是高層畏戰,三是待遇上的歧視。可這三條,天命皇朝邊軍都佔齊了,士氣不低迷才怪!

這也是成德皇帝和以兵部為代表的大部分文官的集體意願。成德皇帝這麼做是有難言之隱,多數文官如此作為,則主要是一種報複性的情緒反彈。他們覺得,昏冥侯太寵著邊軍,養出來一堆驕兵悍將,老騎在文官的頭上作威作福,現在換了皇帝,正好剎一剎這些兵痞的威風!

任何社會現象都有極其複雜的成因,現在邊軍士氣低迷,也不止上面這些因素。但不管原因如何,邊軍士氣低迷是客觀現實。此刻面臨狼族入侵,於崇法也不敢隨意粉飾。否則萬一後面戰敗,他就不好解釋了。

因此,於崇法瞬間擺出一副憂國憂民的神情,憂心忡忡地說道:“據下官所知,邊軍士氣堪憂啊!”

餘懷謙又追問:“既然邊軍士氣堪憂,於大人身為兵部主官,可曾想過要如何解決此事?”

於崇法覺得自己有點上套了,楊昭德則暗中鬆了口氣。

剛才餘懷謙扯去年旱災的事,戶部尚書的壓力最大,現在話題轉到邊軍士氣上,就變成兵部尚書頭疼了。若在平時,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誰做事還不出點差錯?奈何眼下乃是狼族入侵的特殊時期,為了安撫輿情,肯定要拿人開刀。李定國只是作為地方將領替邊軍扛責,到了中央行政層面,沒準也要有人出來背鍋,這就說不好落到誰頭上了。

“在其位謀其政,下官當然想過。不過有些積弊是從昏冥侯時期遺留下來的,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下官解決起來也是勉為其難啊!”

餘懷謙可不會被這含含糊糊的說辭糊弄過去:“積弊?到底有什麼積弊?”

於崇法心底暗自叫苦。

在民生方面,成德皇帝上臺後,不再年年組織遠徵,確實舒緩了財政壓力,使得民生有所恢複。盡管因為變相廢除命田、産稅制度,導致貧富差距加大,但工商業的繁華掩蓋了底層真相,只要不出現大的自然災害,失地農民依然能夠找到生計。不考慮那麼長遠的話,民生方面的表現要比昏冥侯時期好一些。

但在軍事方面,天命皇朝出現了極大的衰退。前面分析過邊軍士氣低迷的原因,士氣低迷其實就是軍事能力衰退的表現,兩者的內在原因是一回事。說白了,就是皇帝和大部分文官不希望軍隊強盛,軍隊自然就強盛不起來。

於崇法心中也明白,軍隊是有很多積弊,但多數是成德皇帝上臺後積累的。反倒是在前朝,軍隊的作戰、訓練、軍備、後勤乃至士氣都要超出現在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