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可能會發生的情況做好計劃,張家日子如常,偶爾在人前面帶憂色。
秀姑悄悄向孃家打探,得知孃家今年收的四十多石麥子沒有賣,交稅時交了銀錢,按照老蘇頭的意思分別挖了三個地窖儲藏,明面上放著陳糧,她才放下心來,又囑咐孃家沒水吃的時候來自己家裡打水,別人都給水了,何況自己孃家。
蘇母搖頭道:“你阿爺正找人打井呢,打好了井就有水吃了。”趁著這個機會,他們家傾閤家之力打井大家都不說什麼,若是沒有旱情的時候這麼做,大夥兒只會眼紅說閒話。
“這就好,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嗎?”孃家有她出嫁前給的銀子,秀姑不擔心銀子不夠。
“有。等找到打井的工匠,我和你爹去你家一趟,就說咱家沒錢,打井的錢是向你們家借的。你們家因操辦婚事壯壯上學,手裡也沒有餘錢,無奈之下,你賣了兩樣首飾才湊夠錢幫襯孃家,你到時候跟阿碩去一趟縣城做做樣子。”女兒平時不佩戴金銀首飾,又聽說之前些許關於張家已經窮了的風言風語,蘇母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門道,至於外面怎麼說他們家用女兒的錢打井,她才不理會呢,好處自己知道就行了。
眼瞅著旱情越來越嚴重,蘇母覺得他們更應該拼命裝窮,萬萬不能再像以前對待張家那樣,讓他們覺得自己家有錢有糧,打上門來。
秀姑撫掌一笑,“好主意!”加深張家給人已經窮了的印象。
老張和張碩聽了十分贊同。
工匠到蘇家打井的頭一日晚上,蘇父蘇母親自登上張家門,秀姑第二天一早就跟張碩去縣城。他們自然沒有賣首飾,而是在豬肉鋪子幫忙,張碩賣肉她收錢,一日就這麼過去了,次日回孃家,明面上是給孃家送錢,實際上是幫娘嫂做給工匠吃的飯菜。
“秀姑,你家真的沒錢了,竟然賣你的首飾?”見蘇家打井,心裡羨慕的蘇三嬸見到秀姑就開口詢問,其他湊熱鬧的人立刻豎起耳朵。
秀姑嘆道:“可不是。”
“你們家辦喜事時收的禮錢老張不是給你了麼?光老張給你的再添二兩就足夠給你孃家打井了,咋還需要賣首飾?”有人不相信地道。
“我公爹為人好,雖把禮錢給了我,可是我們家下聘辦喜宴,著實花了不少錢,比著沈家向我孃家下聘,我公爹和碩哥向不少兄弟借了錢才把聘禮置辦下來。如今家裡欠著債,我心裡不落忍,就把身上的錢拿出來先還一筆,只留了幾吊壓箱錢,橫豎我們家有房子住,有糧食吃,除了壯壯上學,沒什麼大的開銷,虧待不了我。”
除了孃家人,大家不知她陪嫁裡有多少銀子,大部分都以為聘金用來置辦嫁妝和田地了,蘇家嘴嚴實,明月來了幾趟給了東西都瞞著外面。
“不可能吧?你們家那樣富,怎麼就窮了?”
秀姑耐心地道:“驢糞蛋子外面光,我們家有房子地,成親時置了一點子衣裳首飾,碩哥又殺豬賣肉,大夥兒就說我家有錢,實際上我家沒有那麼富裕,如今沒了王家這個大主顧,碩哥賣肉每個月都要交大筆的鋪稅,餘錢有限,不然也不會欠一筆債。”
沒錯,嫁過來以後她才知道張碩殺豬賣肉真不容易,因他有鋪子,每個月要交稅。
原身在周家看過這方面的書,怕農民沒錢都跑去經商,本朝重農抑商,商稅很重,而且收稅的名頭數不勝數。有鋪子要交鋪稅,掌櫃、夥計什麼的要交稅,鋪子裡夥計多交的稅就多,具體是什麼名堂的稅秀姑不清楚,販賣貨物走的關卡要交稅,貨物交易時還要交稅。
本朝的戶籍中沒有專門給商人立的戶籍,商人做生意經常出遠門逗留在外地,所謂的商籍是給不在祖籍所在地的鹽商茶商鐵商準備的臨時戶籍,有了商籍,子孫可以不回祖籍參加科舉,內裡很繁瑣,秀姑不是很瞭解,其他經商的實際上都是民戶,在外地的話也有臨時戶籍。只要不是大商賈,不是以經營主要商業為主,部分農和底層小商小販的分界有點模糊。
張碩種地是主業,又未遠離家鄉本土販賣貨物出售,只以屠宰為生,勉勉強強不算在商賈內,但是認真追究起來,就算有地,他也屬於販的一種。
秀姑暗暗慶幸底層不那麼細究,商賈可不像後世,家資鉅富的商賈屬於上流人物,在這裡,別看做生意比務農賺錢,可農民有錢了能穿綾羅綢緞佩戴金玉首飾,商賈再有錢都不能,只能偷偷地穿戴,衣服上的顏色也有嚴格規定。
不過,底層的平民百姓穿金戴銀太難,綾羅綢緞不想,心裡壓根沒有什麼士農工商的階層之分,那是上流人物才有的等級觀念,概因沒有地的百姓從事之業大多數都屬下九流。
眾人聽了半信半疑。
秀姑並不拼命解釋,解釋得太多,反而欲蓋彌彰,凡事不能把別人當傻子。
一群工匠忙碌了七八日,蘇家的井終於打好了,一共花了十一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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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人得知蘇家借錢打井,無不羨慕他們養了個好女兒,又議論張家窮了的事情,見張家少養了好幾頭豬,大夥兒慢慢相信秀姑用禮錢還債賣首飾給孃家打井了。
轉眼進了七月,仍然一滴雨沒下。
夏季的收成不錯,有糧的人家心態還算平和,沒有出現驚慌失措的情況,只是擔憂地裡的莊稼,玉米葉子旱得捲了邊,部分幹黃,一把火下去,整塊地的玉米苗都能著火。稻苗蔫耷耷的停止生長,再不往地裡注水,怕就要旱死了。
可是,吃的水有些供應不足,每天午後村裡的井水就見底了,蓄一夜才能再得,一大早人人圍在井邊等著打水,誰都不敢往田裡挑。
送走來打水的親鄰,秀姑抬頭看了看天邊紅彤彤的太陽,樹上的蟬鳴擾得她腦門疼。
擦了一把汗,秀姑叫道:“壯壯,別在屋裡練字了,去找你阿爺回家吃飯!”
出門走動,權當鍛鍊了。
秀姑沒打算讓壯壯做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經常讓他和滿倉做完功課後跟著老張扎馬步學拳腳,坐車進城途中他們也會聽話地下來跟著騾車跑一段路。
此時天氣炎熱,用水緊張,學裡的先生受不住,索性放了學生的假,等到天氣轉涼叫他們再來上學,壯壯和滿倉分別做完了功課,除了溫習功課,就在家練字扎馬步。聽到孃親開口,壯壯清脆地答應,收好文具,洗淨毛筆,跑出門滿村子找老張。
爺孫到家不久,張碩駕著騾車進了後門。
村裡的旱情沒影響城裡,張碩每天仍然賣兩頭豬,一頭送往李家,一頭散賣,幾十斤肉用不著半日就賣完了,不用接壯壯放學,他中午就駕車回家,下午去收豬。
他們家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張碩咬了一口饅頭,突然想起一事,道:“爹,我今天見到雲三叔了,他們的繡莊要遷往府城,東家下的命令,雲三叔要想繼續做掌櫃,就跟著一塊搬走,您什麼時候得空進城一趟,不然以後就難見三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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