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碩見了蘇母送來的衣裳包被,十分感激岳母的用心。
又過了幾日,村裡百姓越發面黃肌瘦了,比打仗那時候還顯得有氣無力,常常能看到村民成群結隊地上山、進城。上山找吃的,進城找活計,哪怕抓到幾隻麻雀鵪鶉也能打打牙祭,做工賺十文錢也能買一斤半的糙米。
十來座山頭位於大青山西邊十幾裡處,大多是光禿禿的石頭山,最高不過百丈,山林之中茅草之叢雖能偶遇野雞野兔子,數量卻不多,而且不太容易抓到。
村裡的艱難同樣影響了張碩的生意。
能收到豬的時候生意就好,凡是他收的豬,殺掉後基本都能賣掉,主要是他殺豬的手藝好,主簿、縣丞這些人家都成了他的大主顧,雖然要的數量不如李家,可是一天幾斤十幾斤地割,三五家就買走一頭豬的肉了。
外地糧食流入桐城,糧食賤了,豬肉跟著便宜了不少,可惜百姓之家卻沒有餘糧,喂不起豬,張碩一天能收到兩頭豬就不錯了,有時候一頭豬都收不到。
為此,他不得不跑得遠一些,有時候跑遠了都收不到合適的豬。
這日因昨天沒收到豬他就沒去城裡,次日殺兩頭豬去賣肉時,就見林主簿家的吉祥匆匆跑來,“我的張大哥,你昨兒咋沒來?”
“咋了這是?我前兒沒收到豬,家裡預留的幾頭豬都殺光了,只剩三五個豬崽子,我就沒進城。”張碩一臉歉然,“這一年因打仗養的豬本就少,秋天又絕了收,誰用金貴的糧食養活牲畜家禽?我去收豬經常空著手回來,不夠肥大的豬我又不想收,前幾回家裡有肥豬勉強支撐了過去,最近恐怕時有時無了。”
收不到豬,他就掙不來錢了,張碩滿心抑鬱。
要想恢復從前的生意,至少得緩兩年,保證明年收成好,他才能天天收到毛豬。不然,生意就不好做了,一頭豬至少得養一年才能出欄,多則一年半至兩年。看來,他得再找個賺錢的路子才行,不能一條路被堵死了就不找第二齣路。
張碩心裡盤算著,他是一家之主,得讓家中老小一直過著好日子。
“張大哥,先給我割十斤好肉,後臀尖和五花肉各一半。”吉祥說完要求,道:“昨兒大哥沒來,我去買了別家的豬肉,拿回來叫廚房裡做,就是沒大哥你殺的豬肉顯得香,小少爺吃一口就往外吐,哇哇大哭,幸虧前兒在你這買的肉剩了小半斤,才又重新做了一碗扣肉應付過去。我們太太說了,以後都在你這裡買肉,年底了,莊子上送租子過來,我們太太嫌風乾豬羊不新鮮,今年就讓他們送活豬活羊和活的雞鴨鵝,趕在城外的莊子裡派人餵養,以後一天送一頭活豬進城,或者活羊,請你去殺,一頭給你兩百工錢。”
張碩眼睛一亮,笑道:“多謝主簿夫人賞識,到時候跟我說一聲就是。”
他最近收不到豬,以後也難,正愁生意不好做,現在真是打瞌睡有人來送枕頭。靠殺豬手藝掙錢很不錯,一頭豬兩百錢,趕得上自己殺豬賣肉的淨利了。他手藝熟練,就像庖丁解牛,每回殺豬時豬血放得乾乾淨淨,並不凝在肉裡,因此吃起來香而好吃。
百姓之家缺糧沒養豬,可是大戶人家不一樣啊,他們缺啥都不會缺糧食。像李家這樣的人家,莊子裡年年都餵養大批牲畜家禽,糧食都跟不要錢似的,然後殺了做成風乾豬羊送進府。每年這段時間自己生意就不好做,等到進臘月他們想著新鮮肉吃了才會日日要豬。
不過,張碩生出一絲疑問,“吉祥兄弟,你們這樣的大戶人家莊子裡難道沒有殺豬的把式?做成風乾豬羊都得殺了再做,哪能用得到我?”用自己家的人,連工錢都不用付。
吉祥笑道:“別說,他們的手藝真不如張大哥你,今年夏天有段時日大哥不是沒賣肉嗎?我們太太叫城外莊子裡送殺好的豬,味兒就不如大哥殺的豬肉好,倒比昨兒吃的強些。可惜,我們小少爺向來挑剔,略差一點都不肯吃,到時候只好有勞大哥了。”
“說什麼有勞?我求之不得,這可是賺錢的生意。”
聽他答應,吉祥付了錢,笑眯眯地拎著肉走了。
年底張碩不用往李家送豬肉,兩日後還沒賣完肉,林主簿家就來找他去殺豬了,當場付了兩百錢,城中其他大戶見狀,有些人家紛紛效仿,請張碩去殺豬。當然不是城中所有的大戶人家,張碩還沒那份本事,也就五六家,多則七八家。
後來,他們嫌在自己家後院殺豬叫太難聽,滿是血腥氣,直接叫人把豬運到豬肉鋪子了裡請張碩宰殺,至於豬血豬下水等有些人家直接就不要了,張碩放在鋪子裡賣,淨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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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門生意挺紅火,張碩經常沒賣完肉就有人送豬過來。
老張索性就進城看鋪子,讓他專心殺豬。
秀姑覺得張碩真懂得變通,別的屠戶還在收豬賣肉,三五天收到一頭豬,他就跟許多大戶人家出來採買的管事小廝套上了交情,生意一日比一日好。大戶人家的肉消耗得很厲害,畢竟頓頓都能見肉,像林主簿這樣全家上下二十來人,一天半就會消耗掉一頭豬,如李家上下一二百口子人,不吃風乾雞鴨鵝豬羊的話,哪天不殺兩三頭豬?
給各家殺豬後張碩才知道,李家以前每日買一頭豬,新鮮肉基本專供主子們,下人們有的能吃到新鮮肉,大多數則是吃年底各莊子送來的風乾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