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各方勢力及其合作伙伴,在訊息傳出的第一時間,迅速召集人手,商討今後的局勢走向。泗水縣內,在炎熱的太陽下,奔走相告的人越來越多,一種忙碌與緊張的氣氛,在此時悄然蔓延開來。
而在另一邊的衙門裡,卻是一片喜慶、歡樂的氛圍,怎麼也抑制不住。
豔陽高懸,衙門口大開,卻依舊被擠得水洩不通,人山人海,密密麻麻全是人頭,眾人拼命往衙門裡擠。
這些人,有的曾是小吏,有的當過小官,甚至還有人擔任過要職。可在朝廷不發俸祿、連飯都吃不飽的時候,他們只能另尋出路。如今聽聞新縣令要補發俸祿,全都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
“老兄,裡頭真在發錢?”
一個光著腳、扛著鋤頭的中年大漢,跑到縣衙外,怎麼也擠不進去。眼見有人揣著東西出來,他連忙上前詢問。
那人嚇了一跳,緊緊護住懷中的包袱。能來到這裡的,估計都是曾經當過官吏的,他倒也還算客氣,說道“沒錯,不過我只領到了有記錄的那部分俸祿。後來那些無人記錄的當值時間,說是要核實後才能發放,也不知道得等多久!”
中年大漢聽後,滿臉歡喜,說道“嘿,有總比沒有強。這新來的縣令老爺可真是大好人,能補發俸祿就已經很不錯了,這事兒簡直是蠍子拉屎——獨一份兒。”
“這麼說確實是。”那人點點頭表示認同,隨後上下打量了大漢幾眼,覺得眼熟,突然一驚,問道“您莫非是江總捕?”
“往事就別提了。”提及往事,大漢連連擺手,臉上卻又露出期待之色,“也不知道這位新縣令會不會重建府衙。要是有機會,我可真想爭取復職啊。”
“江捕頭料事如神,裡頭的人也都在打聽呢,好像真有這可能……”那人得知大漢身份後,恭維了一句,隨後態度一轉,立馬滔滔不絕地說起來。
在這樣的情形下,蘇尚這位新上任的女官、女縣令,才算是真正走進了民間,走進了那些曾經為官之人的視野。
從起初的不屑一顧,到她四處奔走忙碌時的不被理解,再到如今散發俸祿時眾人的欣喜,直至兌現承諾後的由衷佩服,整整歷經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
前來領取俸祿的人,心裡大多抱著兩種想法一是領錢,二是探聽蘇尚的想法。若是能重新為官,便無需寄人籬下。別看曾經當官時威風八面,可一旦失去俸祿,該吃飯還得吃飯,寄人籬下的滋味,遠不如當官自在。此時蘇尚的舉動,讓他們滿懷期待。
而這,也正是蘇尚想要達成的效果之一。她站在廳堂中,看著吵鬧的人群,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官場與商場,似乎並無太大差別。
門堂內,前來領錢的人排起了長隊。縣衙裡的衙差就那麼幾個,卻有上百號人蜂擁而至。雖說賬目清晰,對著人名、拿著戶籍名單核實好基本資訊後就能發錢,可想要做到準確無誤,還是頗費一番功夫,難免顧此失彼。
在這種情況下,蘇尚從名單中挑選了一些手腳乾淨的人出來幫忙,並讓他們換上衙差的衣服。
曾幾何時,這套衙差服他們根本瞧不上眼。可此刻,一個小小的衙差身份,竟能入了縣令的眼,這怎能不讓人眼紅。眾人盯著那套衙差服,眼神中滿是羨慕。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一個身材壯碩的大漢扛著鋤頭上前。衙差看了看名冊,言語間恭敬起來,說道“是江大寶江總捕吧。根據明賬記錄,您名下已記錄的俸祿是十兩六錢,您核對一下。”
衙差將記賬名錄攤開在江利面前,上頭一筆筆俸祿、時間、地點,全都一一對應,毫無錯漏。江利心中一驚,如此看來,早在之前,這縣令便已計劃好此事,當真是個心思縝密之人。
他確認無誤後,抬起頭看向蘇尚。此刻,他對這位女官,心中不禁升起一絲敬佩,這女官的能耐,絲毫不比男子遜色。女官上任,那是朝廷、是皇帝的抉擇,他倒也無所謂。眼下,見識到這位女官的厲害之處,他心裡有些蠢蠢欲動。
在等待衙差取錢的間隙,江大寶壯著膽子上前問道“縣令大人,不知之後是否有讓同僚復職的打算?”
他仗著自己以前擔任總捕的名頭,比其他人膽子大些。蘇尚笑盈盈地看著他,反問道“江總捕覺得呢?”
江大寶一時語塞,看著這女官滿臉笑意,卻完全猜不透她的想法。他心想,對方不願說,想必自有考量。畢竟水梁山以及泗水縣的局勢,他平日裡也有所瞭解,可謂風雲變幻。如今自己不過是個幫人耕地的,想那麼多也無益。
眼見衙差把錢取來,他接過錢,朝著蘇尚拱手行禮後,便準備離開。
“江總捕。”蘇尚突然出聲叫住他,語氣平和,“倘若我讓你去抓捕城裡的富戶,你敢動手嗎?”
江大寶聞聲回頭,聽聞此言,他想都沒想,用力拍了拍自己健壯的胸膛,傲然說道“只要蘇大人下令,莫說是富戶,便是天王老子,我也一樣敢抓。”
說罷,江大寶再次拱手,轉過身時,滿臉欣喜,腳下生風,帶著銀子飛快離開縣衙。他逢人便誇讚新縣令如何如何好,這一番舉動,更是讓其他人急切地想要參與進來。
法昭臨坐在後面的木椅上休息,熱得滿頭大汗,吐著小舌頭,活像一條小狗。她端起茶盞喝水時,瞥了蘇尚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