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從安攥著拳,咬著牙,腮上顯出深深的痕跡。
良久,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這是什麼家庭。父子之間居然毫無廉恥地討論這種話題。真是瘋了。”
“你說什麼?”
“我竟然還會對您抱有幻想。”危從安一字一句,“說什麼從小到大,都尊重我的意見,說什麼無條件地喜歡我信任我,說什麼當了逃兵感到很抱歉……每次心軟的下場都是被您一巴掌打在臉上。”
“你已經被她迷惑得神志不清了!我怎麼教你的?公賬和私賬要分開,工作和戀愛要分開,朋友和女人要分開,你一樣都沒有做到!睡自己最好的朋友的女人,自掏腰包來填公司的窟窿——你哪怕拿幾百萬給她買個包我都不會這麼生氣!你瘋了嗎?啊,危從安,你瘋了嗎?!”
“那您就當我瘋了吧。沒有她,我會瘋的。”
“清醒一點吧傻兒子!她但凡有一點點想嫁進危家的意思,今天在飯桌上就不會抱著把全家人都得罪光的態度說話!走的時候連你的車都不願意坐——這就是你連家人都不顧也要護著的女人!”
“爸。您搞錯了一件事。我想和美娜結婚,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讓她嫁進危家。媽媽逃離的火坑,我怎麼會讓她再跳進來。”
“你說什麼?”
“您知道我在說什麼。”
“那你們今天為什麼要回來?來欣賞危家這個大火坑?來給這個大火坑添點柴加點油?!”
“是啊。為什麼呢。我也很後悔,為什麼和媽媽,美娜,還有您,四個人吃了一次飯就對親情有了不切實際的幻想!我更後悔為了證明我們沒做錯任何事,不顧美娜的意願,強行把她留下來,讓她這麼難受這麼痛苦!”
“危從安!你去照照鏡子!照照鏡子!看看你那副沒了她就不能活的窩囊樣!”
“不用照鏡子。我心裡很清楚。我再也不會心軟,再也不會讓你們接觸到她了。我明明說過不能心安理得地讓她去面對刁難,結果讓她受到最大委屈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是我!”
“……算了,兒子,我們不要吵了。我們現在都太激動,吵下去太傷害我們父子間的感情了。我承認,我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太上火了,所以有點操之過急。你們剛在一起沒有多久,正是最上頭的時候,而且你們一起工作,現在和她馬上斷掉也不現實。這樣,我們一人退一步。你可以繼續和她好,但你也敞開心胸,看看爸爸給你介紹的物件,好嗎?你喜歡她這種型別的對不對,爸爸給你找,就按她這個樣子找,我保證比她更漂亮,更聰敏,更純潔,而且全心全意地愛你。你們分手後我也不會虧待她,爸爸會給她一筆錢——好,給錢對她這樣的女孩子來說是一種羞辱,對吧?那捐一千萬給她的研究,好不好?從安,一個男人這輩子想要成就大事業,必須找一個全身心為了他而活的女人,不能找那種會讓他迷了心智的女人。你聽爸爸的,爸爸不會害你的。”
危峨這番話在夏珊聽來簡直是推心置腹,情真意切到了極點。
危從安冷笑了一聲。
“您知道我為什麼會等您講完這段話嗎。因為我想聽聽到底能多離譜。一個再婚娶了原配閨蜜的人……在教他的兒子怎麼玩女人。”
“你說什麼?!危從安,你再說一遍!”
“再說一遍,十遍,一百遍這都是事實。您沒有資格對我的感情生活指手畫腳。我不會和美娜分手。現在不會,將來不會,下輩子也不會。區區一千萬。我也拿得出來。”
“如果我一定不允許你們在一起呢?!”
夏珊沒有聽見危從安怎麼回答;但是她聽見一記響亮的耳光聲——
這次父親的一巴掌,是真的結結實實地打在兒子臉上了。
危峨聲音尖銳,錯愕沉痛。
“危從安!我辛辛苦苦地養育了你三十年,把你培養成了一個這麼優秀的人,就得到這句話?”
接下來他們說了些什麼實在太小聲了,夏珊沒有聽見。所以當危從安突然出現在樓梯口,她完全地躲閃不及,連幸災樂禍的表情都沒來得及收起來。
危從安看都沒有看繼母一眼,繼續三步並作兩步沖上樓去了。
夏珊攏了攏睡袍,匆匆下樓,小心地繞過地上的茶杯碎片,關切地奔向扶著沙發,喘著粗氣的丈夫。
“好好的怎麼吵起來了。幸好爸媽都睡了——”
“不關你的事!上樓去!”
夏珊當然不想管,但這才是她想看的好戲啊。
“父子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呢?老危,你快坐下來,你看你,臉都紅了,你要注意你的血壓啊!我給你倒杯水。你消消氣。消消氣。”
夏珊倒了水過來遞給危峨;危峨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把那個人的名字給我。”
“誰?”
“告訴你這一切的那個人。”
“你你你不是叫我不要和那個人來往了嗎?我把他所有的聯系方式都刪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