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美娜這才想起來:“天哪,我完全忘記了!”
“快來快來,我們六點散場,過時不候啊。”
賀美娜有些為難:“現在都五點半了,我哪趕得及?你也不早說。”
“我哪知道你不在實驗室啊。這我得說說你了,過生日就不上班?這是做科研的態度嗎?”
危從安邊開車邊道:“你讓他發一個定位過來。”
“咦,那是誰啊是誰啊?不是戚具寧的聲音啊。換男朋友了?”
“不是。是具寧的朋友。你發個定位過來吧。”
張博士掛上電話,很快發了定位過來。賀美娜在中控臺上固定好自己的手機導航;危從安瞟了一眼地圖,見終點標註為受限車道:“這條路,外面的車不能進。”
“我正在網上申請臨時通行許可——好了。”她說,“唔……還需要你的駕照。我幫你領一個電子通行證。”
已經加速的危從安並沒有說什麼,從口袋裡拿出皮夾,扔給她。
他一路開的飛快,五點五十抵達側門。車減速朝道閘滑去,賀美娜拿著自己的員工卡和危從安的駕照,降下車窗,伸出去上下一揚,讀卡器嘀的一聲,柵欄升起,危從安輕點油門,車順利地進入df中心。
整套動作流暢而默契。
從側門開到新藥大樓只要三分鐘,但是得轉兩個彎,地圖上標註的並不可靠;奇怪的是不用她出聲,他就知道每一個路口。
她疑惑:“你是不是來過?”
“嗯。有一段時間常常走這條路。”
“什麼時候?我也來了一年多了,怎麼不知道。”
“你來的時候我已經走了。”
不知為何,說完這句話,他心內一動,尚未琢磨出個所以然來,就聽見她說:“我看到張博士了。”
一個高高瘦瘦眉清目秀的男孩子站在路邊,正伸著脖子張望;賀美娜亦招手示意。車一停下,張博士便反客為主地過來拉車門;在看到危從安的時候,他眼前一亮:“哎喲賀博士,可以啊,從哪兒找這麼多帥哥圍著你轉啊。你這桃花運也太好了吧。”
“你不要亂說好嗎?”她一邊下車一邊解釋,“他是具寧的朋友。”
危從安對賀美娜道:“我停好車過來找——”
他還沒說完,張博士一把抓住賀美娜的手就走:“我已經把你遇到的問題給老闆講了,你再去聊幾句,也許會有別的思路。”
旁邊就是一棟七層停車場;危從安開車進去,驚奇地發現雖然已經到了下班時分,樓內居然還停滿了車;他一直開到頂樓才找到空位停車。
她下車太匆忙,手機還放在中控臺上,沒有退出導航程式,螢幕亮著。
他取下她的手機,猶豫了幾秒,還是從相機程式進去找到了剛才在紀念碑上拍的影片,傳到自己手機上。
或許是不齒他不問自取的行為,停車場兩部電梯居然都停在一樓不肯上來。但這對危從安來說不是什麼難事;三步並作兩步,他自樓梯快速地跑下去,跳下最後三級臺階,大步走出停車場的時候,他就像逃脫了懲罰的頑童一樣,手舉過頭頂比了個v。
呵,這是她的動作。他幾時變得這樣幼稚,學的這樣自然?
一定是她傳染。
他揉了揉鼻子,邊朝新藥大樓走去,邊開啟了影片。
自己親自出演時的心情,和看別人拍下的畫面完全不一樣。危從安沒想到未打磨過的臺詞,未修飾過的影片,未培訓過的素人,未排練過的互動,也可以拍的那麼自然流暢,真摯動人;他與她有說有笑,一來一往,眼角唇邊,舉手投足,全是真心實意的流露,一鏡到底,沒有半點瑕疵。
可是看到最後,危從安的笑容凝固了。
老人最後放下手機的時候,只是遮住了鏡頭,並沒有關閉錄影,所以他說的那段話也被完完整整地錄上了。
黑色靜止的畫面,蒼老沙啞的低語,彷彿有魔力一般擊穿了他的心髒。
“……i eories (而我只剩回憶).”
宣講大廳內燈火通明,人頭湧動;但他放下手機時,一眼就看見了她。
在簇擁著諾獎得主的一圈人當中,她最嬌小纖細;可她一點也不怵,一條背脊挺得很直,邊說邊伸出一雙手來做著手勢;對方一手抱胸,一手託著下巴,專心聽著,不時點頭表示肯定;等她講完,又換他講,她認真地聽;隔著這麼遠,他都能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光彩。
你能遮掩心底微妙的存在;可是遮掩不住她在她的世界裡,熠熠發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