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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在楊婉頤的陳述之後,林霜柏過了好幾分鐘都沒有繼續問出下一個問題。
他坐在楊婉頤對面,審視的目光一刻不曾從楊婉頤身上移開。
而楊婉頤,即使被林霜柏這樣長時間盯著看,也並未表現出不自在,始終鎮靜,只偶爾會用林霜柏給她的紙巾拭去眼角的濕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林霜柏終於再次問出問題:“盧志洲結婚,一次都沒請過你?”
楊婉頤搖頭,道:“他結婚也從來不會給我發請帖,說到底,他結婚的目的不純,即便他能厚著臉皮給我發請帖,我也不可能出席他的婚禮。”
“也就是說,你知道自己兒子是在出賣色相利用婚姻換取財富地位乃至人脈資源。”林霜柏一句話讓楊婉頤面色有些許發白,像是質疑又像在提出疑問:“你認定盧志洲是個壞種,所以聽到他跟比自己大的女富豪結婚,就更加印證你心裡的判斷,並不相信他是因為愛才結的婚,就像當他在年幼時,想盡辦法從那麼遠一個農村跑到城裡,冒著很有可能遇到各種不法分子的危險,也想要找到自己的母親,想要擺脫惡劣的生活環境跟母親生活在一起,你也因為認定這不會是一個好孩子,這孩子是你一生的傷痛,甚至在你眼裡是怪物般的存在,所以將這個孩子拒之門外。”
楊婉頤的臉色在林霜柏的話語間愈發蒼白,乃至原本溫婉和善的面容都隱隱透出幾分痛苦與扭曲,她捏緊了手裡的紙巾,就連身體顫抖的幅度都變得明顯,壓抑的嗓音裡充滿難以掩飾的厭惡與痛恨:“你什麼意思?指責我拋棄自己的孩子嗎?他就是壞種,他身體裡流著那個惡魔的血,那麼骯髒令人作嘔的基因,就算外貌上長得像我,他也不可能成為一個好孩子,更別提成為一個有出息的優秀人才。更何況,在那個年代,要是讓人知道我曾經被拐賣,被,被,被那樣的人侵犯,還,還被迫生下孽種,會惹來多少風言風語,不僅我沒法做人,就連我的父母都會被人指指點點。”
“楊女士,你誤會了,我並沒有任何要指責你的意思。”林霜柏說道,他從進詢問室至今,都保持著禮貌平和的態度,詢問語氣也始終平和不帶半點逼迫感,比公事公辦多點溫和,卻又不至於顯得關切,將問話的氣氛與進度維持在一種適當的平衡中,“你因被拐賣而導致身心都遭受到不可逆的巨創,毫無疑問是受害者。我並非要無端指責一個受害者,也能理解你和你父母當年不報警的顧慮,更何況,任何人都無權在生養相關的問題上道德綁架一個女性受害者,你完全有權利做出自己的選擇和決定,沒有任何人能夠指責你。我不過是提出一個可能性,或許盧志洲最初的婚姻,並不是你所以為想象的那樣,帶有強目的性;或許,他只是想從另一個女人,一個年長者身上,獲取自己缺失的母愛。畢竟我不認為有一定社會經歷和閱歷的人,會那樣輕易就被一個年輕的毛頭小子騙婚,其中或多或少,應該都存在一點真心實意,才能打動一個有眼界的女人。”
“林教授,盧志洲不是兇案的嫌犯嗎?你現在卻反過來替他辯解說情?”楊婉頤疑惑道,她不明白麵前這個年輕人是何意。
“楊女士跟我都是研究心理的,我研究的是犯人為何會犯罪,從成長環境到動機等等,而你研究的是如何治癒在精神心理上受到創傷的病人。我想了解清楚盧志洲的成長過程,是怎樣的環境和經歷造就他如今的性格,當然,目前盧志洲還只是嫌犯,並不能肯定地說他就是殺人兇手,只是如果假定他就是兇手,我自然也要分析他的作案動機。”林霜柏停頓了一下,似有若無地偏了一下頭,鼻樑上的眼鏡鏡片反出一道掩去他眼神的白光,“而楊女士,你多年來一直試圖幫助治癒來找你的病人以及其他遭遇困境傷害的女性,可你自身,卻始終沒有從那段過去中走出來,因為你兒子的存在,你一直都活在那段噩夢與創傷中。”
“你到底,想說什麼?”楊婉頤不願再跟他繞圈子,道:“讓我到市局來配合調查,我來了,可是你到底想讓我交代什麼?我跟他已經很多年沒聯系,我這段不堪的往事跟你們在調查的兇案也無關,我能交代的不過是他從出生到讀完書的那二十幾年人生,他結婚後開啟的第二段人生,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應該,很難不知道。畢竟,盧志洲的第二任妻子,曾經是你的好朋友。”林霜柏說道,他看著楊婉頤,沒有漏掉她任何一點細微的表情變化,包括此刻在她眼底掠過的慌張,“盧志洲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的人,他能在十歲都不到的年紀一個人到城裡找到你讓自己順利讀上書,就已經能看出他是個目標性很強的人,加上他希望能跟你一起住,以及成年後遷戶口改名,都能看出他性格裡的偏執。你說幫他找到工作後,就跟他斷了聯系,但以盧志洲的性格,絕不可能答應就這樣跟你切斷關系。而他的第二任妻子,不僅是一個成功的蠟雕塑藝術家,同時還是你轉專業前同系同專業的大學好友。”
楊婉頤整個人都僵住了,在林霜柏平靜無波的目光下,她只覺背上泛起寒意,試圖想要辯解,卻沒想到自己極力隱藏的一切,早就已經被發現。
“楊婉頤女士,三年多前,更確切一點,在發生車禍前,盧志洲找過你。”林霜柏已經不再提問,每一句話都是敘述,“你對盧志洲來說,是一個特殊並且極為重要的存在,所以當發生在他計劃外完全不可控的事時,他第一反應會想到的會是你,而不是其他任何人,他或許不會告訴你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可他,必然會向你求助。你或許並不知道全部真相,可當警察找到你,說明是一起兇案需要你配合調查時,你心裡應該就已經明白,在三年多前,你無意間,成為了他的幫兇。”
眼淚到底還是從通紅的眼眶滑落,楊婉頤彷彿在這幾句話間失去了所有精氣神,一股被現實擊倒的滄桑再也掩飾不住地從眉眼間透出,她搖搖頭,嘴角泛起一個透出悽涼感的苦笑,低聲道:“我知道的,從再見到那個孩子出現在我眼前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總有一天,這個孩子總有一天,會把我剩餘的人生都摧毀……罷了,我有一個工作室,是我閑暇時自己做蠟制藝術品和蠟雕塑所用,這幾年我都沒再進過那個工作室,你們,去那裡查查吧,或許,能找到你們想要的證據。”
聽完楊婉頤說出工作室所在地址,林霜柏合上檔案夾站起身,再看彷彿瞬間老了十歲的楊婉頤,道:“楊女士,沒有人可以苛責受害者,或是告訴受害者應該怎麼做,你想擺脫不堪的過往,讓自己的人生回歸正軌並沒有錯,無論盧志洲是不是兇手,最初去找你還有後來成年後跟比自己年長的女性結婚的真實目的是什麼,我都希望,你作為一個受害者,不要再讓自己背負更多愧疚和責任的十字架,接受和放下的課題,你已經花了一輩子的時間去做,哪怕結果和答案不如意,只有你放過自己,才能走出來。”
轉身,林霜柏大步走出詢問室,把空間留給掩面無聲痛哭的女人。
哪怕二十一歲時獲救逃離,這個女人到底還是被困在了那個深窟中,花了大半輩子,都沒能從痛苦折磨中解脫。
走廊上,沈藏澤已經從監控室裡出來,看著林霜柏走過來,問道:“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把檔案夾給沈藏澤,林霜柏道:“看到楊婉頤的資料後,我想起來調查盧志洲婚史的時候,在他第二任妻子的資料裡看到過楊婉頤的名字,同一所大學,還先後擔任後幫助女性維護女性權益協會的主席。加上盧志洲藏屍選擇的手段,線索也就連在一起了。”
“你真的認為,盧志洲的兩段婚姻,未必都是騙婚?如果是這樣,他是連環殺人犯的推斷就不成立了。”沈藏澤繼續問道。
他們到底沒有盧志洲殺害兩任妻子的證據,若是盧志洲對妻子並不是沒有感情,第二任妻子又是自己母親的好友,盧志洲又這麼看重自己母親,他真的還會為了錢對自己的妻子痛下殺手嗎?
“在沈隊眼裡,人是這麼片面的嗎?”林霜柏反問,“盧志洲渴望母愛,跟他有目的性選擇結婚物件利用婚姻獲取自己想要的並不沖突。年輕的富二代,或許涉世不深容易哄騙,可經濟大權甚至是婚配權到底還掌握在父母手中,也不見得就願意那麼早結婚,更何況有錢又愛玩的富二代不見得就真的那麼好騙,把人當猴耍隨便玩玩的不在少數。可如果是年長已經自己積累了豐厚財富的女性,他的付出遠比收獲要少,給出去一點真心實意,就能收獲到溫柔親切的關懷,得到財富地位甚至是走近自己母親的交際圈,對盧志洲來說,哪個是更好的選擇一目瞭然。”
盧志洲雖然在接受審訊時表現得看不起女人,可實際上盧志洲足夠聰明,也足夠清醒謹慎,並沒有把女人都當成隨便就能騙到手的傻子。
“再者,盧志洲想要的,是無法從楊婉頤身上獲得的母愛,當他的妻子無法再滿足他的情感需求,財産又被他揮霍得差不多以後,對盧志洲而言就已經不再有利用價值。在跟第一任妻子結婚之初盧志洲就已經利用過別人犯案處理繼母一家,已經出現心理偏差對犯罪有自己一套認知的盧志洲,在沒被發現以前,絕不可能住手。”林霜柏說道,嫌犯以及已經證據確鑿被判刑的犯人,成長環境以及經歷或許塑造了他們的性格認知各方面,可犯罪,是自己做出的選擇,而一旦踏進了罪惡的領域並嘗到了甜頭,發現犯罪能成為自己獲得巨大利益的捷徑,在被抓住以前,幾乎沒有一個人會自己停下來。
在人性的谷欠望面前,有多少人能保有良知,無論是承認錯誤,還是面對法律的懲罰、被打上烙印的人生,都需要極大的勇氣,可惜的是,大多數人都沒有這樣的勇氣,最終選擇在罪惡的深淵裡沉淪,越陷越深犯下更多不可挽救的錯誤。
林霜柏的分析說明足夠明白,沈藏澤認同他的看法和推定,看了眼手錶確認時間,道:“老黃已經去了痕檢部叫人一同出發去楊婉頤所說的工作室,但搜證以及化驗都需要時間,盧志洲的拘留時間不剩多少了,要在時間到以前把證據拿到他面前讓他認罪恐怕有難度。”
林霜柏想了想,又問:“盧志洲的弟媳還有多久能帶回局裡?”
“半個小時,但盧志洲的弟媳就算問話最多也只能說明盧志洲有間接故意殺人的嫌疑,我們目前最重要的,還是要找到盧志洲殺害章玥的證據,讓盧志洲認罪。”沈藏澤話音未落,眼角餘光已掃到周佑跟王小巖兩人一齊從走廊盡頭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