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瑎眼神探究望向那村莊,停駐片刻,繼續趕路了。
走到山腳,聞瑎才發現這裡並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荒涼和寥無人煙。
山腳有兩座瞭望塔,高度近三四層樓宇。
聞瑎打眼向上一瞧,半山腰那處還能看到一扇門,白雪覆蓋著若隱若現,潛入深綠的山脈之中。整座山的確如那詩所言,即使萬物已經都進入了休眠的狀態,但山上的樹大多卻依舊帶著綠意。
瞭望亭看著很新,似乎剛建好沒多久。那兩座高亭上並沒有士兵,空蕩得有些寂寥。
還沒等聞瑎細看,瞭望塔下的那間木屋內,就傳來了吆喝叫喊聲,熱鬧得很。
聞瑎貼著樹隱蔽著身影慢慢靠近,伏身向那屋內望去。迅速掃視裡面的情形,一張四方桌子邊上坐著四個人,有一人臉上帶著傷疤。牆角那處有幾把冷兵器,刀槍劍戟,發著寒光。
若只看長相,都是憨厚老實的樣子,但是他們周身的氣勢,卻像窮兇極惡的流氓之徒,一臉煞氣。即使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很明顯,這些人是在賭博。
四人正打著馬吊,一人拍著桌面,還在大喊著能贏多少多少錢,另一個人黑著臉嘟囔著自己在金逸山莊輸了多少錢,早晚得贏回來。
聞瑎側著身子蹲在窗下,耳尖地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詞,金逸山莊。她楞在原地,表情難掩震驚之色。金逸山莊,馬吊。
馬吊這項賭博活動,早在五十多年前就被禁止了。根據大齊律,民間若是發現有人進行此類活動,一律罰金十兩,為首的組織之人更要蹲進大牢。
齊朝開國初期,官僚參賭聚賭,京城裡各級官僚聚賭成風是公開的秘密,窮奢極侈,一個晚上五萬金子不過是打底。那個時候,政壇上醜聞不斷,士風萎靡,鬧劇百出。更有甚者,賭場竟可以左右官場,腐敗到極致。
禁賭令實施以來,民間風俗習性大改,一旦發現聚眾賭博,輕則杖刑,重則砍頭。官員參賭者,更是永生不得任用。
馬吊原本只是一項簡單的娛樂活動,可是賭博風氣過剩後,人們愈發肆無忌憚,賭錢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
大齊暗湧著的還未根除的地下賭場,裡面不單只是金錢的流通,更是情報的暗地傳送。烽火敵情,資訊的重要性不言自明。
聞瑎翁著身子往後移動,恐驚擾了這裡的人。
身後樹上的雪突然落到地上,啪嘰一聲轟響,在這空寂的山腳異常刺耳。聞瑎壓抑著呼吸,不敢喘大氣,未曾絲毫猶豫立刻蹲下,沿著牆根慢慢移動身體。
神經下意識地緊繃起來,聞瑎眼睛微眯,瞳孔緊縮,再次閉氣凝神。屋內安靜了一瞬,評頭論足、嘲笑譏諷的聲音再次響起。
聞瑎壓住滿眼的驚色,原路返回,步伐加快。半刻鐘,直到離那瞭望塔一裡之遠後,才停下腳步靠著一顆大樹喘著粗氣。
若是她沒有猜錯,聞瑎舔了一下唇,苦笑了一聲,順著樹幹滑下坐在地上。
瞭望塔,山腰的鐵門,臉上帶疤的大漢,犄角處發著寒光的兵器。這長峰山上,莫不是有一群土匪山賊,綠林好漢。
聞瑎眼皮挑了挑,複雜的神情在眼中浮現。
離京之前,她還以為能做一個清閑散官;昨日到達宜新縣之後,她以為不過是稍微困難一點,這腐朽的縣域需要浴火重生;可今日來到這裡她才知道,什麼閑散安寧,這他孃的是地獄開篇。
聞瑎還在喘息著,突然被不知何時來到身後的人拽著後領提了起來,一個踉蹌就撞到一尊結實的肩膀上,那人動作毫不遲疑地把她壓到樹上。
聞瑎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指尖發顫。還沒等她出聲,那人就開口說話了。
“你可真是膽子大,連這裡都敢獨自一人隨意亂竄,不要命了!”說話的人聲音低抑沉重,語速很快但吐字卻極其清晰。
那聲音彷彿是從牙縫裡發出來的,聲線冰冷,滿是壓抑不住的怒氣,灌入她的耳朵裡。
可她卻未曾從其中聽出惡意,聞瑎眉頭微微蹙眉,這人難道認識她,可這聲音她絲毫沒有印象。
聞瑎此刻雙手被人握在一起別在後背,力道大的她手腕有些難受,“閣下,不如先松開在下,我們再詳談如何?”
這話剛說完,伴隨著一聲冷哼,身後的力道就散開了。
聞瑎揉了揉有些發紅的手腕,抬起眼,撞到了那雙翡翠的雙眸之中。
她有些驚喜,聲音上揚:“殷君馥,你怎麼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