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除夕

“紀老師，你在德國的時候是怎麼過年的，也是像這樣自己在家做飯麼？”

紀暘將剛夾起的一塊羊肉放回自己碗裡，道，“頭兩年都是和jaydi在中餐廳一起過的，第三年的時候我已經和他分開了，又碰上了疫情，政府倡導減少人員聚集，就自己在家做了。後來幾年，有時候和中國朋友們一起去中餐廳，有時候就自己在家做。國外不過春節，所以很多時候國內春節的日子大家都要工作，除非請年假慶祝。”

“一次都沒有回來過年麼？疫情的時候我能理解，後來放開了也沒回來過過年。”

“沒有，”紀暘禮貌地笑笑，“不想回去聽父母嘮叨。”

竺曉凡不敢追問下去了，他猜出大概是因為紀暘跟父母出櫃後，導致家庭關系緊張，所以才不願意回去過年了。

為了緩解尷尬，竺曉凡將煮好的羊肉卷撈出來，全都倒進了紀暘的碗裡，招呼他，“紀老師多吃點，羊肉暖身。”

“嗯。”紀暘將竺曉凡給自己家的羊肉不緊不慢地吃了下去，喝了一口可樂後，道，“你其實很好奇我這次為什麼不回家過年的對不對？”

竺曉凡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紀暘淡淡道，“我剛回國的時候回了老家一趟，一開始還挺好的，畢竟我去德國後七年都沒有回過家。但是過了幾天後，他們就催我找個女人結婚生小孩。可是你也知道我是個，”紀暘抿抿唇，“所以我就跟他們吵起來了。鬧得很不愉快。放假前我跟他們說我不回去了，除非他們不再逼我結婚，但是他們吧，”紀暘笑了一聲，“所以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紀暘臉上在笑，可是他的眼神卻帶著深深的無奈和落寞，看得竺曉凡的心跟著一陣一陣的疼。

“抱歉，”竺曉凡內疚道，“我不該好奇的。”

紀暘搖搖自己手裡的易拉罐，表情淡淡道，“是我主動提的，說出來，不用憋在心裡，我自己也好受很多。來，碰一個。”

他向竺曉凡伸出了自己的易拉罐，竺曉凡遞出自己的rio和他碰了碰。

紀暘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了自己的可樂，起身，“你的喝完沒？我給你拿一罐新的。”

竺曉凡忙道謝謝，看著紀暘從冰箱裡拿了新的rio和可樂。他不知道紀暘是不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好奇，他只覺得紀暘此刻的身影帶著無盡的悲傷和落寞。

他一定很辛苦吧？竺曉凡想。這些話不能跟人說，只能憋在心裡。長久地反芻那些煩惱和情緒，一定很累的吧？

紀暘將新的rio遞給竺曉凡，自己拉開自己的可樂，喝了一口，然後問，“要下點青菜麼？吃了好多肉，有點膩了。”

“我來吧，不能讓紀老師一直忙前忙後的。”

竺曉凡將青菜下到骨湯鍋裡，想了想，道，“其實我這次到了家門口又連夜離開回北京，也是因為和父母吵了架。”

紀暘挑眉。他的確是好奇竺曉凡這反常的舉動的，但竺曉凡不說，他就不會提，萬一戳到了人家的的痛處，雙方都難受。

不過現在竺曉凡主動提了，他為什麼不聽聽呢？

竺曉凡嗐了一聲，“這事兒說來其實也簡單，我爸賭博，賭光了自己的積蓄，也賭光了我給他和我媽轉的錢。我到家那天，討債的上門了，說他再不還錢就要剁了他的手，我替他換了錢，跟他大吵了一架，還動了手，然後就走了，就這樣。”

他喝了口rio，笑笑，“是不是還挺傻b的？”

紀暘卻是皺起眉，“他的賭債，你全給他還了？他欠了多少？”

竺曉凡比出了個八的手勢。

“八萬？”紀暘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竺曉凡苦笑著點點頭。

“你一次性給他還了八萬的賭債，再加上你之前給家裡轉的錢，”紀暘算得心頭火起，“我草，你爸真他媽的不是個東西。”

“紀老師還會說這麼髒的髒話呢。”竺曉凡苦中作樂般調侃道。

“我還會說更髒的呢，你要聽麼？”紀暘有些沒好氣地說，“竺曉凡，雖然我說的不好聽，可能也沒有資格指責你爸，但是我還是要說，你爸真不是個東西。那可是很大一筆錢啊！”

“所以啊，”竺曉凡靠著沙發，兩腿一伸，“我就氣得跑了。我告訴他，如果他不改好，我就永遠不回家，也不給他們錢。我不想讓我辛苦掙來的錢被他們用這麼骯髒的方式花出去。”

紀暘贊同他的想法，“你沒有做錯什麼，你不該被你父親的所作所為拖累，你不需要為此感到內疚。”

竺曉凡頭往後一仰，擱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的眼神落寞又悲傷，“我沒有內疚，我只是，”他頓了頓，聲音明顯帶著哽咽，“我只是……很難過。紀老師，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聽到竺曉凡哭，紀暘嚇得了一跳。他已經很久很久沒哭也想不起來怎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