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與不信都好,當時他的聲音真的是瀕臨崩潰的喬沅唯一的精神支柱,救命稻草。他如果不牢牢抓死寇遠洲這條繩子,怕是當場就崩潰掉了。
怕他這一下哭得太激動,一會兒哭著哭著就要開始捂心髒,寇遠洲一隻手始終捂住在他心口處。彷彿這樣就能起到什麼作用似的。他也是犯糊塗了。
被一條浴巾包起來的喬沅哭得停不下來。寇遠洲將他打橫抱起,這時喬沅一睜眼,在一片淚光之中,驚惶地辨認出了血。
寇遠洲一手的血。
喬沅一下竟說不出話。
他顫抖著唇,吸一口氣。
怕他這口氣就上不來了,寇遠洲扳著他的臉,一字一頓:“不是,不是你的!”寇遠洲一眼看出他的心思,當下立刻接道:“是我的。你好好的,沒事呢。真的。”
毫不懷疑,就算那天前面不是一道玻璃門而是刀山火海,寇遠洲也能眼也不眨地跳進去。在那種兵荒馬亂的情形之下只有他的聲音是唯一的定心丸。他說:“圓圓,聽話,不看。先閉眼睛。”
喬沅哭懵短路了的大腦當時愣是沒反應過來。寇遠洲手上的血又是怎麼回事?
最後是兩個人一起去的醫院。
事後喬沅才知道,因為那一天的浴室門剛好被反鎖,寇遠洲只在門外聽見他哭,他沒有等找工具來,直接沒有痛覺似的用拳頭砸的門。
難怪能那麼快就進來。一手的血全是玻璃渣子當場紮的,那情狀看著都嚇人。他本人卻像那些血不是他的似的,一進去就撲到了喬沅身上。
結局就是寇遠洲那天最終傷得比他還重。喬沅最終倒是沒檢查出來什麼事,嘴裡有點破皮,還有就是受驚過後心率失常,鎮靜下來後吃藥,充分休息,保持心情平靜,慢慢的也就好了。
倒是害的寇遠洲一隻手纏了好一段時間的繃帶。
之後每次寇遠洲要逗他,就會在他眼前晃那隻綁著繃帶的手,故意笑著喊他:“膽小鬼圓圓。”
……
兩人從學校回到家後,今天的晚飯是寇遠洲下廚。
身量挺拔高大的男人站在操作臺前。他挽起袖子,袖口在肘窩處層疊出優雅的褶痕,往下,露出精健漂亮的小臂肌肉線條來。
他側臉低垂眉眼,在水流下清洗食材。
做的是簡單的海鮮義大利麵,以及一道蛤蜊濃湯。用冰箱裡現有的食材,他一個人做這些並不難。
洲哥以前也經常像這樣做飯給他吃。
會下廚也是因為喬沅。
他做起這些照顧喬沅的事情來,一向都得心應手。天底下就沒有他不會的事。反正喬沅小時候一直是這麼認知的。
喬沅負責端盤子、遞東西。這些是他的工作——以前的洲哥給他安排的。
剩下的時間,就是放鬆地坐在島臺那,看著洲哥寬肩窄腰的背影在料理臺認真幹活。
晚餐飄香。
此時的氛圍之平靜和諧,空氣中漂浮著烹飪食物的香味,兩人像以前那樣的相處,讓喬沅想起他們以前的一些事來。
兩人就一起坐在餐桌前吃了一頓和好的晚餐。
……
都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
當災難性事件已經發生,無可挽回,大家都會這麼說。
喬沅媽媽被送去療養院治療之後,殘局就留給剩下的人收拾。該治療的傷口,該打掃的屋子,該及時表達上的關切。大人們唏噓惋惜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所有人逐漸回歸日常的生活。
而當時的兩個孩子也接受了兒童心理醫生的專業事後幹預——這是一種幫助親歷者最大限度地走出事件造成的心理陰影。包括,過分為受害者悲傷,懷疑自己是否已經盡力,覺得自己可以做的更好、做得更多而産生罪惡感。
說服他們接受那件事情已經過去。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大人們一開始也是那樣認為的。
因為一切都表現得再正常再平靜不過。甚至於,這樣的日子都有點太和平,太過和樂融融了。好到隱隱讓人感覺,後頭總有點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每天太陽照樣升起。
起初他們只是發現兄弟倆感情有點過於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