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擰著眉心,似是想起了那段驚心動魄的歲月,“沈兄那路,不知踫上多少次劫殺,明著是盜匪,其實就是勾結謀逆的衛所軍隊。沈兄幾乎送掉了性命,鐘兄弟沒了二弟和一個佷兒。快到直隸地界時,我們這一路也遮掩不住了,老耿拼死殿後,一條胳膊一條腿差點就殘了,還賠上耿夫人兩個兄弟的性命。我護著皇上殺出一條血路,直到看見城門,九門提督領兵出城來接,才算平安。”
明蘭聽得心驚肉跳,掌心一片冷汗。
猶記得那時整個京城都等著儲君,偏左等右等,八王爺過了好幾個月才到,當時自己還腹誹過幾句古代交通落後,沒想竟有這許多波折。
難怪皇帝這麼信重他們幾個,這種拿血肉性命換來的忠誠度,果然不是京城權貴哭一場或表白一段忠心能抵過的。
這些根深葉茂的權爵世家都水深的很,各方勢力盤根錯節,誰知道骨子裡頭是什麼;而顧廷燁他們幾個卻是真正把身家性命都押在皇帝身上了的。什麼叫心腹?昔日楚霸王項羽橫掃天下,最信任的還是他的江東子弟。李自成幾降幾反,最核心的就是最初起事之眾,只要這幫老兄弟在,他投降幾次失敗幾次,都能東山再起這幫人後來大多坑在一片石)。
難怪老耿再怎麼出錯,顧廷燁每天打家務官司,沈從興一天到晚犯渾,皇帝還是要用這些人。只要能辦事,能完成任務,並且絕對忠誠,其餘都是細枝末節。
“好一把九五之尊的寶座,不知染了多少人血!”明蘭輕聲道。
顧廷燁搖搖頭,也嘆了口氣,繼續道,“咱們離去的那段日子裡,皇後和幾位小皇子忽染了急癥……”
明蘭懷疑︰“急癥?”
顧廷燁道︰“也不知是真的病了,還是有人投毒。總之,那會兒王府里人心惶惶,段劉二位兄弟,雖能抵禦強敵擒殺刺客,卻對內帷之事束手無策。於是,鄒夫人只好親自入王府照料,那會兒,她已身懷六甲。”
“後來,皇後娘娘和幾位小皇子都好了,可鄒夫人卻……?”明蘭顫著聲音。
顧廷燁面露惋惜色,“待沈兄趕回去時,只見了鄒夫人最後一面。”
“……難怪,皇後娘娘那般抬舉鄒姨娘。”
“沈兄大病一場,險些也跟著去了。”顧廷燁低聲道,“自鄒夫人故去之後,沈兄行事愈發沒有章法了。”
兩人沉默許久,明蘭忽笑了一聲,“這世上之事,就是這麼有趣。倘若當初皇後娘娘沒能好轉,那麼如今鄒家之憂,便成了沈家之憂。這位鄒夫人,倒的的確確是一心為了夫家。”
顧廷燁默了會兒,緩緩道︰“公孫先生與我說,你是他生平僅見的明白女子。”——現實往往就是這麼醜陋和無奈。
明蘭苦澀道︰“有些事情越是明白,心頭便越是荒涼。”
顧廷燁看了她一會兒,道︰“旁人的事說完了,現下來說說我們的事罷。”
明蘭漠然道︰“好。不知侯爺打算從何說起。”
“就從齊國公府那日的壽宴說起。”
明蘭按捺下心慌,只聽顧廷燁道,“那日回來後,我時常不快。你一直猜測,以為是因著齊家那兩個孩兒的名字罷?”
對上男人黝黑深沉的眸子,明蘭無可抵賴的點點頭。
“你素來聰明,遇事不亂,在這件事上為何會如此?”顧廷燁靜靜道,“心虛而已。”
明蘭辯無可辯,垂首坐著。
顧廷燁道,“你甚至沒有多問小祿子幾句,你可知後來怎樣?那日,我在門房等的不耐煩,便往裡多走了幾步,聽見了你和齊衡說的話。”
明蘭心頭一陣亂跳,張口欲辯,卻什麼也說不出來。<a ." target="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