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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君心我心,惟願知心(2)

“鄒夫人以自己一條命,換瞭如今沈氏榮光,我倒想問國舅爺一句,這到底值不值?”被淚水浸透的大眼楮,仿若水中明月,冰涼涼的直刺入顧廷燁心底,“侯爺先別想知道我是否願學鄒夫人,不妨先問問自己,若你是沈國舅,會否要我用性命去換夫婿的前程!”

“我怎會如此!”顧廷燁怒吼一聲,一拳重砸在躺椅上,只聽嘩啦一聲,躺椅首部以花梨木雕繪的一簇海棠花已是碎裂了。

屋中一片沉寂,兩人都半響不說話,顧廷燁鼻翼微張,粗粗的喘著氣。

明蘭哀傷的望著他︰“忽見陌上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若是我,只要夫妻倆平平淡淡的過日子,便心滿意足了。現在,沒了鄒夫人,沈國舅難道快活的很麼?”

顧廷燁怔怔的看著對面的女子︰“我……不是有意怪你,只是每回提起齊衡,你總是莫名心虛……”

明蘭彷彿被觸及心底最深處的地方,心中隱匿的那一處轟然塌方,被掩藏住的醜陋無處躲藏。她一手撐著桌子,哀慼道︰“……我心虛,是因為,當一個人待我真心真意時,我卻只想著自己。”

顧廷燁倏然抬頭。

明蘭泫然欲泣︰“他待我很好,不計較得失臉面,沒因我是庶出就瞧不起我,只是想待我好。並真心想娶我,為此輾轉耗力。可我……我只顧著自保。只要自己能安安穩穩的,我從不曾顧惜過他半分。”

大顆的淚水滾下精緻的面龐,她泣不成聲,“你疑我的沒錯。這輩子,我從來只愛自己。”

顧廷燁看進她悲傷的大眼中,恍惚間,竟不知她說的是對齊衡的歉意,還是對自己的。

他站起身,抬手想抹去她臉上的淚水,卻忽然踉蹌一步。

心頭一片沁涼。

明蘭抬起頭,滿面淚水,哀哀道︰“我對不住你待我的好。我確是個沒有心肝之人。”

是呀,她就是這樣的人。他能有什麼辦法。

顧廷燁只恨自己天生一副追根究底的性子,倘能糊塗些該多好,好些夫妻不都是這樣白頭偕老的麼。她說的很明白了,她永遠不可能像鄒夫人那樣掏心挖肺的。那他又能怎麼辦呢?

他活了近三十載,便是少年時,也是任性桀驁,肆意妄為,從不肯獨自嚥下屈辱。到後來翻覆江湖,遊走朝堂,都不曾這般無力過。直至今日,他才知道,自己竟這樣軟弱。

捨不得,拋不下,卻又不甘心。她的眼淚好似利刃,看似柔弱,卻是刀刀見血,一聲聲低低的抽泣彷彿針刺在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他忽的起身,疾步離開屋子,回到書房;隨意從架子上抽出一本書,煩躁的翻了幾頁,門外顧全探頭探腦的進來,輕輕叫了一聲,“侯爺,公孫先生有事尋你。”

顧廷燁坐在昏黃燈光中,一動不動,“先生可說是什麼事了?”

顧全道︰“先生沒細說。只把一份卷宗放在左邊架子上了,叫侯爺回來就看。”他瞄了主子一眼,小心翼翼道,“像是侯爺又多了份差事。”

顧廷燁側過身子,從左邊架子上拿起一份細白絹紙的文卷,匆匆看了一遍,沉默良久,才道︰“你到外院去與先生說,這事我知道了。我明日一早就去尋他。”

顧全低頭,躬身退下,輕輕帶上門。

不知又坐了多久,直到珊瑚燈座上的半支明燭燃燼了,屋內一片黑暗,四肢都僵直了,他才緩緩起身。卻沒有往這陣子就寢的側廂房去,而是茫茫然的走回了嘉禧居。

四柱大床已放下了帳幕,層層幔幔輕紗薄綢,是明蘭喜歡的湖碧色,由深至淺,好像江南湖畔的垂柳。外頭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夜裡更添幾分涼意。

明蘭和衣蜷縮在床角,細致柔密的長發的散了一枕頭,流瀑般垂在床邊,長長的睫毛還沾著水汽,像個委屈傷心的孩子,左手在側頰邊團成一個小小的拳頭。

他的心像被拽住般,陡然緊了一下。

當天夜裡,他叫人把書房側廂的鋪蓋收了起來,一應物事都搬回主屋。<a ." target="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