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這番波折,我們身心俱疲,決定返回斷腸崖。由於連續幾天幾乎未曾閤眼,見江面上風平浪靜,便打算先回村裡的老屋稍作歇息。回到老屋,我把自己的房間讓給血月,自己則走進母親的屋子,一頭栽倒在床上,瞬間沉入了深深的夢鄉。
迷迷糊糊中,我突然被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驚醒,猛地從床上跳起,衝出屋外,只見長江的方向火光沖天。血月也聞聲趕來,我們望著那熊熊燃燒的火焰,久久無法回神。來不及多做思考,我們匆匆收拾了一下,便朝著江邊狂奔而去。
當我們趕到斷腸崖附近時,眼前的景象令人觸目驚心。江面上火光滔天,三四艘工程用船深陷火海,已經被燒得只剩下一堆廢鐵。我聽王局提過,這些船都是從中科院調來的,配備著最先進的勘探裝置,價值連城,是花再多錢也難以買到的珍寶。血月神色黯然,喃喃道:“看來又下水了。”根據以往的經驗推測,想必是王局按捺不住,再次組織下水行動,結果這次水底的“東西”給予了更為猛烈的報復,直接毀掉了他們所有的船隻。我和血月目瞪口呆地望著江面,斷腸崖附近的軍帳裡空無一人,江岸上竟看不到一個人影,這意味著所有人都跟著王局下水了。我暗自驚歎,王局這次可謂是孤注一擲,把所有的籌碼都押了上去。
他如此大張旗鼓地行動,想必是有所發現。然而此刻江岸上沒有一個能詢問的人,我們也無從打聽情況。大火漸漸熄滅,緊接著水面上漂浮起一具具屍體,都是各大門派的人,血月甚至從中辨認出不少紅門弟子,想必是楚長老帶來的人。我心裡充滿擔憂,這次下水行動,恐怕損失慘重。
我們在江面上打撈了許久,撈上來幾十具屍體,卻沒有發現一個活人。我越打撈,心中的恐懼就越強烈,生怕王局、血無涯、苗疆蠱王等人的屍體也在其中,若是如此,整個江湖可就徹底亂套了。就在這個念頭閃過腦海時,我看到江面上冒出幾個人。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定睛一看,為首的正是血無涯。在他身後,是王師婆和李丹子,過了一會兒,苗疆蠱王也鑽出了水面。
我左等右等,卻始終不見王局的身影。血無涯上了岸,我趕忙迎上去,問道:“王局跟你們一起下的水嗎?”血無涯只是冷哼一聲,沒有搭理我。王師婆和李丹子就更不用提了,我們之間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他們怎麼可能會回答我。我只好把希望寄託在蠱王身上。這老頭平常看見我,就像我欠了他幾百萬似的,這次脾氣倒是沒那麼暴躁了。他告訴我,他們乘坐四艘潛艇下水,王局的潛艇在前面開路。下水後他們很快就分散了,他還沒弄清楚狀況,潛艇就在水裡撞上了什麼東西,撞擊非常猛烈,他好不容易才游上了岸。那艘潛艇裡的大多數人都死了,因為潛艇在水裡發生了劇烈的爆炸。我疑惑地問道:“你什麼都沒看清?”蠱王說:“我們在艙內,只聽到駕駛艙裡一片驚呼聲,我還沒來得及趕過去,潛艇就撞上了,緊接著就是劇烈的爆炸。幸好我逃得快。”這事情透著古怪,王局弄來的潛艇都是頂尖的先進裝備,上面的電子偵測裝置十分強大,別說是在水底,就算是在戰場上也很難被炸燬,怎麼會輕輕一撞就毀掉了呢?我心裡明白,這絕非偶然,潛艇在水下肯定發生了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我們等了一個小時,陸續有幾十個人爬上了岸,可王局始終沒有露面。倖存的人稍作休整後,立刻展開了搜救工作,又救出了一些受傷的人,但王局依舊沒有任何訊息。事情越來越蹊蹺,我隱隱覺得王局可能已經遭遇不測。我和血月商量,打算弄兩套潛水服下水去看看,說不定能幫上王局的忙。可營地裡的潛水服已經全部用完,沒有一件能用的,我們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
在倖存的人群中,我看到了日本陰陽師和東南亞降頭師的身影,林英也在其中。此刻我不想與他們正面衝突,以免耽誤救王局。王局這人雖然愛打官腔,總是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但他人並不壞。而且,我對他執著打撈江底銅棺的行為十分佩服,打心底裡不希望他出事。
我們躲進斷腸崖下的水洞,望著茫茫水面,心中滿是惆悵。我實在想不明白,江底下到底隱藏著什麼可怕的東西,竟能造成如此慘重的傷亡。即便是有血無涯、苗疆蠱王和王師婆等高手相助,都無法查明水下之物的真實面目。我看向血月,問道:“你有什麼辦法嗎?”血月苦笑著說:“我會的你都會,我能有什麼高招。這次損失慘重,我懷疑是王局真的觸碰到了關鍵,惹惱了水下的東西。要想救人,必須弄清楚王局到底掌握了什麼重要線索。”要是在以前,打聽這些訊息並不難,我們可以找田秘書,以王局對我的信任,田秘書肯定會告訴我。可這次連田秘書都跟著下水了,生死未卜。救上來的都是普通大兵,根本不知道核心機密。
我們商議了半天,毫無頭緒,正頭疼的時候,突然聽到山洞深處傳來聲響。我和血月對視一眼,血月說:“進去看看。”我開啟手電筒,和血月一起走進山洞。山洞裡還是我們上次來的樣子,看來並沒有其他人進來過。我們走了二十多分鐘,突然一個黑影一閃而過,瞬間又消失了。我急忙拔出烏金刀衝上前去,走近一看,發現是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倒在地上。我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將他扶起來,撥開他臉上的血汙,竟然發現這個人就是王局。
他已經陷入昏迷,我再看他全身衣衫襤褸,傷口深可見骨,慘不忍睹。我不知道他在水底下到底遭遇了什麼。血月拿出紅門秘製的金瘡藥,給他全身都上了藥。我們撕開王局的衣服,發現他後背有一個焦黑色的巴掌印。這個巴掌印像是人的手掌,但又不太像,比正常人的手掌大了許多,而且像是被火燒過一樣。我們幫他包紮好傷口,我正想揹他出去,送他去專業醫院治療,血月攔住我說:“你現在送他回去,他必死無疑。”我又把王局放了下來,疑惑地問:“為什麼?”血月解釋道:“王局是整個行動的負責人,這麼多江湖人士都靠他鎮著。他現在傷成這樣,生死未卜,那些江湖人士損失慘重,肯定會找他算賬。這些人心狠手辣,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現在送他回去,就是把他往火坑裡推。”我渾身一震,不得不承認血月說得有道理。這些江湖草莽死了這麼多兄弟,肯定會把責任歸咎到王局身上,找他討說法。事發前,王局實力雄厚,高手如雲,可現在這些高手大多葬身江底,他自己又昏迷不醒,拿什麼去鎮住那些鬧事的人呢?普通軍警在這些江湖人士面前毫無威懾力,不僅保護不了王局,反而可能白白送命。
血月接著說:“他的傷勢雖然嚴重,但都是外傷,最麻煩的是他後背的這個手印。我們給他上了金瘡藥,就怕傷口感染。你去鎮醫院弄點抗生素回來,熬過今晚,王局應該就能醒過來。”我連忙答應。此時天已經黑了,事不宜遲。我出了山洞,找到血月的皮卡車。我不會開車,但看血月開車時多問了幾句,覺得應該不難。我上車搗鼓了幾下,成功發動了汽車,上了正道後一路狂飆。十分鐘後,我已經能熟練駕駛了。我在鎮衛生院找到一位本家親戚,在他的幫助下,成功拿到了血月要的藥物和醫療用品。等我回到山洞,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王局正在發高燒,我們幫他重新上藥,血月給他打上了針。
一切處理妥當後,血月疲憊地靠在牆壁上坐下,汗水溼透了她的衣衫。她苦笑著對我說:“幸虧你回來得及時,王局燒到四十多度了,再不打針肯定出問題。”我給她買了些吃的,我們狼吞虎嚥地吃起來。吃飽喝足後,王局的針也快打完了,血月又給他換了一瓶新的。我不經意地說:“你把王局留下來,其實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挖出他掌握的水下線索。不然,王局一旦醒過來,他的這些秘密就可能被別人掌握了,對吧?”血月也不否認,笑著說:“你越來越聰明瞭,不再是那個莽撞無知的少年了。不過,我這麼做既救了他,又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何樂而不為呢?”我就知道她會這麼說,這就是我所認識的血月,她做任何事,即便在幫助別人,也會先考慮自己的利益。我不禁懷疑,她大方地幫我救胭脂,是不是也有什麼特殊目的,只是我現在還看不出來。
時間過得很快,我們等到後半夜,王局咳嗽起來。幸好血月提前讓我買好了應對的藥物,給王局用上藥後,他咳出幾口黑血,竟然睜開了眼睛。王局看到我們,十分意外。他一時還說不出話來,我給他餵了些食物,他向我投來感激的目光。王局從認識我起,就非常信任我。他吃飽後,平靜地睡了過去。我和血月輪流照顧他,第二天中午,他再次醒來,氣色好了很多,也能開口說話了。他一醒來就問目前的情況,我只好把事情的經過都告訴了他。王局臉色十分難看,這次江底勘探,恐怕是他這輩子遭遇的最大挫折。整個精英團隊折損了四分之三,王局自己身受重傷,田秘書生死未卜,江湖勢力也損失慘重,如何安撫這些江湖人士,成了一個棘手的問題。
血月見王局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終於開口問道:“您在水底下到底遭遇了什麼?為什麼其他人都是從水裡游上來,而您是從這個山洞裡鑽出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