颶風愈發猛烈,江面上狂風怒號,水浪洶湧地掀起數米之高。長江水位急劇攀升,迅速漫上江堤,照這勢頭髮展下去,附近的村子很快就會被淹沒。我和血月藏身的樹林也被江水完全淹沒,我們浸泡在水中,全靠著山坡和樹林的阻擋,才沒被狂風捲走。血月焦急地說:“風太大了,恐怕這次日本陰陽師真的觸怒了銅棺裡的東西,它才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我們滿心期待著颶風儘快結束,江水退去,可江裡的“東西”絲毫沒有罷休的跡象,水位還在持續上漲,彷彿要將整個市鎮都吞噬。血月突然大喊:“糟了,怎麼把王局給忘了!”我這才猛地想起,我們藏身的水洞口距離正常水平面僅有半米不到,現在肯定早已被淹沒。王局還在洞裡,又身負重傷,恐怕會被活活淹死。
我和血月立刻重新穿上潛水服,朝著對岸游去。剛下水不久,就聽到斷腸崖上響起了擂鼓的聲音。我抬頭望去,只見崖上架起了一面巨大無比的鼓,三個光著膀子的大漢掄起鼓槌,敲得震天響。白局長身著一身白衣,屹立在懸崖上,凝視著浩浩蕩蕩的江水。突然,他縱身一躍,從崖上跳了下去。我頓時驚呆了,就算江水暴漲、江風呼嘯,白局長好歹是堂堂代理局長,不至於想不開吧?他的前任王局幾乎把局面搞到不可收拾,都還頑強地活著,他的屬下雖有傷亡,可他自己並無大礙啊。
白局長輕飄飄地落在江心,周圍波濤洶湧,可在他三米範圍內,竟一滴水都濺不進去,浪頭一靠近他身邊就自行跌落。此時的白局長衣袂飄飄,宛如從天而降的天神。血月不禁驚歎:“我去!”他踩在水面上,水下似乎有什麼東西要衝出來,他穩穩地踩在那東西的頭頂,長袍在颶風中烈烈作響,好似即將飛天而去的仙人。躲在樹林裡避雨的人們紛紛跑出來看熱鬧,江岸上站滿了人。白局長的身體一點點下沉,直到半個身子沒入水中,颶風和滔天巨浪這才漸漸平息。這時,我們已經鑽進了水洞。
白局長的身體浮出水面,他如同在平地上行走一般,緩緩走向對岸,我看得目瞪口呆。此刻的白局長已不能簡單地用“人”來形容,他氣度非凡,宛如天神,僅憑一己之力,竟壓制住瞭如此洶湧的巨浪和狂風,水位也很快回落。
我們找到王局時,他昏倒在山洞的盡頭。這條洞呈坡狀一直向上,想必王局察覺到危險後,順著坡度往上爬,居然爬到了水位線以上,身體泡在水裡,腦袋露出水面,這才沒被淹死。我們把王局扛出山洞,他的傷口還沒有完全結痂,在水裡泡了這麼久,很容易全身感染引發重疾。王局昏迷不醒,血月也徹底沒了主意,不用我勸說,她主動和我一起把王局抬了出來。
我們剛上岸,王局的出現就引起了人群的騷動。那些江湖各大派的人蜂擁而上,將王局團團圍住,不讓我們走,非要他給死去的師兄弟一個說法。我趕忙招呼大兵,在大兵的護衛下,把王局送回斷腸崖下最角落的那頂軍帳,那是白局長的帳篷。各大派的人追到帳篷外,被大兵攔在外面。或許是懾於白局長的威嚴,他們沒敢再往前靠近。
白局長看到奄奄一息的王局,立刻讓人把他放在床上,專家醫療團很快趕來,對王局進行急救和處理。我和血月守在病床旁,看到王局的心電圖恢復正常,才鬆了一口氣。王局被送進帳篷後,那些江湖豪客還守在外面,見白局長出來,紛紛要求王局給個說法。白局長沉聲道:“王局的事,還有你們各大派的損失,我們會給予賠償。王局重傷昏迷,你們現在找他要說法,是在為難我們,還是在為難我白某人?”眾人一時都沉默了。白局長剛才展現的那一手,幾乎震懾住了在場的所有人,他有實力,也有底氣說這番話,分量十足,沒人再有異議,眾人只好散去。
我和白局長來到防護林裡,周圍十分安靜。白局長拍著我的肩膀說:“李瀟,我果然沒看錯你,這才沒多久,你就給我送來這麼大一份‘厚禮’。”我嚇了一跳,問道:“你不會殺了王局吧?”白局長哈哈大笑:“你是擔心王局回來,我就得讓位,所以我會找機會幹掉他?”我沉默不語,就像宋朝時,金國人抓走徽欽二帝,岳飛要直搗黃龍時,皇帝卻用十二道金牌將他召回,我怕白局長也有類似的心思。
白局長解釋道:“王局下水前找過我,他私下交代,如果他出事,就由我來接替位置。不然,以我閒雲野鶴的性子,別說一個破局長,就算給我個皇帝當,我都沒興趣。我巴不得他快點好起來,我好把位置還給他,不然這些繁瑣的事兒,能把我煩死。”白局長這番推心置腹的話,打消了我的所有顧慮,我這才放鬆下來。白局長接著說:“他是整個計劃中知情最多的人,所以我必須讓他活著。一來我要把位置還給他,二來他能為我接下來的工作提供幫助。”
我與白局長告別,他向我招手:“謝謝你們幫我照顧王局。”他轉身離去,我這才明白,原來他早就洞悉了一切。這個看似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竟如此老謀深算,實在可怕。
我們回到軍帳,醫生已經給王局做完手術,王局呼吸平穩,還在熟睡。我和血月告別醫生出來,在帳篷外遇到白局長的秘書。秘書交給我一個匣子,說是白局長交代給我的,讓我務必收下。當時人多眼雜,我不方便開啟,便和血月來到山裡,找了個沒人的地方開啟匣子。裡面是一根戒尺大小的金屬尺,黝黑髮亮,摸上去異常冰冷,就像一塊冰凌。尺上佈滿了奇奇怪怪的圖案,看樣子像是黥面圖,也就是說,這是一件黥面術的法器。
血月把玩了半天鐵尺,嘖嘖稱奇:“這位白局長可真大方,居然送你這麼一件寶物。”我有些疑惑,血月問:“你聽說過黥面者兵器排行榜嗎?”我搖搖頭,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東西。血月解釋道:“這把尺叫曲尺,在黥面者兵器排行榜上排名第八,是一等一的神器。有了它,你的黥面術施展起來會更加得心應手,這種寶物價值連城,有錢都買不到。”
我反覆擺弄著曲尺,血月指點了我幾下。我藉助曲尺施展通心印,一尺揮出,十多米外突然竄出一條一米多長的黑蛇,瞬間被一分為二,死掉了。我大吃一驚,以前我的通心印只對人有效,而且距離有限,用上這把曲尺,效果驚人。血月說:“曲尺最厲害的地方,不是幫你把黥面術發揮到極致,而是能和你的兵器融合。”“融合?”“對,比如你之前用的烏金刀,它能和烏金刀合二為一,變成更厲害的兵器,兼具兩者的所有優點。”我驚訝不已,一把小小的鐵尺,真有她說的那麼神奇?血月笑道:“等你真正用上就知道了,這寶貝比你想象的還要神奇。”
我突然想起我的鳳凰劍,那把劍威力無窮,我和胭脂在紅門禁地時,曾用它擊敗過無數高手。後來劍被林英那個降頭師偷走,現在下落不明,我也很久沒見到林英了,得找機會把劍要回來。血月把玩著曲尺,愛不釋手,我打趣道:“既然這麼喜歡,我送給你啊。”血月臉一紅,嗔怪道:“人家送給你的東西,你憑什麼送我?我血紅才不稀罕呢!”她把曲尺扔給我,自己走出了林子。我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我們關係再好,她畢竟是一派掌教,有自己的尊嚴。
我追上她,問道:“這個白局長到底什麼來頭?年紀輕輕就有這般本事,還足智多謀、老謀深算,真是前途無量。”血月說:“就我所知,還真猜不透他的出身。”“難道他也是皇族的人?”在我看來,只有皇族的人,才可能有這種驚世駭俗的本事。血月否認道:“應該不是皇族。皇族規矩森嚴,出來行走江湖的,都是到了一定年紀的人,他這麼年輕,族裡的長輩不可能讓他下山。”“不過,”血月接著說,“我以前聽說,他們在長白山找到一個怪人,他的人生以七十年為一個週期反覆迴圈,比如到了70歲,下一年就會變成69歲的樣子,直到返老還童成嬰兒,然後再重新成長為兒童和少年。”我聽得目瞪口呆,世上竟有如此奇人?血月笑道:“這只是江湖傳說,我也只是猜測,沒有真憑實據。”我這才稍稍平靜下來,要是世上真有這樣的人,那世道不亂套了?
帳篷大多已被毀掉,無法再住人,我和血月回到我家的破屋子。血月說:“你白天在江面上看清楚了嗎?銅棺裡的東西想出來,被白局長用蠻力給硬生生地壓回去了。”我點頭,幸虧有白局長,不然江水倒灌,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周圍的村莊都會變成一片汪洋。血月又問:“你想過沒有,棺材裡的東西為什麼偏偏挑今天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