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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5章 場刊分數和紅毯!

跟王小花的簡短對峙,開始撕裂這個桃花源的假象,由他的自欺欺人編織成的假象——他從二球那裡聽到了遇仙降的故事,如此詩意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侗族的祖先,一位美麗的女子,她爬到遇仙降上去採集草藥,不小心滑了一跤,就要掉下山崖的時候,一個仙人出現了,他帶著她行走蒼天之上,朝碧梧暮滄海,見慣人間滄海桑田,月升日落。

他採集日月之菁,讓女子服下,將她帶回了遇仙降之後,消散而去。

魂牽夢縈的女子,對著蒼山雲海,唱出了深情動聽的呼喚——這就是侗族大歌的最初模樣。

回到山寨的女子發現自己懷孕了,被先民族群驅逐之後,她一個人搬到了遇仙降的山腳下,漸漸的,有逃難的人來了,有山民來了……他們一起勞作,一起唱歌,就形成了現在的侗寨。

李元痴了。

他爬上了遇仙降。

那裡有一顆粗壯的歪脖樹,樹上有一隻銀的風鈴,風鈴被一條紅色的布帶幫著,在風裡飄舞、叮咚。

季銘奉獻了第一段獲得全場掌聲的表演。

放縱的李元,幾乎與天地共舞,季銘這種“情緒八爪魚式“表演方式,發揮的淋漓盡致,物件是人的時候,一種精細的控制是不可缺少的,尤其跟素人小孩合作,更是要求高。但此時,一個人,跟天雲,跟遠山,跟霧靄,幾乎完全釋放出他內心的能量來,他憤怒,他委屈,他沉默……季銘拍這段戲的時候,幾乎心力衰竭。

最終一切歸於孤寂。

李元把喝空的二鍋頭放進自己的口袋,歪著頭,抿著嘴,拍了拍:“愛護環境,人人有責。”

哧!

有不少人笑了。

甚至還有人二度鼓掌,估計是個環保主義者。

電影演到這裡,大概過了三分之一還多,仍然坐得住的,估計已經適應了這種“中國化”的衝突表達——在西方電影裡,常常看到聲嘶力竭的爆發,大特寫,鏡頭懟在你眼前,情緒如噴火一樣,衝到觀眾腦子裡,給你最直接的震撼和共鳴。

當然國外也有沉鬱內斂的方式,就像《教父》裡,當德尼羅見到女兒為他擋槍而死的時候,那種沉默但極致悲痛的情感張力,也是極為震撼人心的。

這些,現在的中國電影裡也有很多,因為現代戲劇的表演法,大致是國外傳來的。

但是李元在遇仙降上的這一段情緒釋放。

非常中國。

你看李白,其實鬱郁不得志,但詩詞裡頭全是仙啊,三千尺啊,摘星辰啊。

你看杜甫,拮据無比,依舊鐵筆如刀,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生活窮困,依然豪邁大氣,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再看譚嗣同,飲恨之前,我自橫刀向天,去留肝膽兩崑崙。

萬般情緒,都可以在大開大合之間,無比精準地表達出來。

詩人文人的傲骨,讓他們哪怕是負面情緒,也必須得用這種方式來表達,來釋放。

李元就是,他沒有對著山崖大吼大叫,說你們怎麼這麼有眼無珠,鼠目寸光,汲汲營營,你們都是垃圾,你們都該死,你們跟豬馬牛羊那些家畜沒有區別,全是坐吃等死。

他和天地對詩,也和天地對峙,我也偉大,我也渺小,我抱成一團在山風裡,寂寞成一塊石頭時,難道該悲傷的只有我自己麼?

……

“這一小段有另一種中國電影的樣子。”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賈導,突然跟身邊的徐錚說了一句。

徐錚點點頭:“跟印象裡的中國電影,非常不同?”

“至少戛納這邊會這麼覺得,挺冒險的。這種表演方式,很容易就過頭,有點像是我們的那些魔幻仙俠電影電視劇,如果你沒法把表面上的東西撥開,把裡頭的內涵拿出來,就成了鬧劇了。”

“你覺得他做的怎麼樣?”

“不能說很完美。”賈導搖搖頭:“但是是個很有價值的表演,值得再往裡頭髮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