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服力一旦建立,角色一旦成立,整個戲在觀眾那裡就容易很多了,因為人都先入為主的。所以為什麼說季銘不願意有太多的曝光,以防止人家在看他電影的時候,會先入為主覺得這是季銘啊,天天看見,太出戏了。
此時,溥儀的印象就已經落在了觀眾心裡。
接下來大家自然而然地會從溥儀的角度裡去理解劇情,去理解臺詞——這就是舞臺上面和舞臺下面的一種最好的狀態和溝通。我演了,你信了,我走了,你跟著,我回頭,哎,差點兒就撞上,雙眼一對,我在哭在笑,在喜在悲,是得意,還是委屈,是個善人,還是惡霸,這一眼你就直接看進了心裡,這角色,也就進了你的腦子。
劇情緩緩地進展,大婚,兩位女主出現,馮軍頭攻進來了,慌亂……第一幕皇朝輓歌落下。
這戲已經入心,徐徐地流淌著進來的。
看過戲的,比如那個不願意讓孫女追星的,此時品一品,覺得好,味道對,覺得這一開場就不俗,沒有說得沉著心等著它進劇情的,反而是各個角色,各種背景,各種情感聯絡,都已經潤物無聲地被接受了——是個驚喜,有喝明前茶頭一道的意思,香味嫋嫋,不衝不烈。
而對於不太看戲的,像季銘的很多粉絲,此時心理已經有一種期待感了,慢慢從單純的粉絲心態,進入到一個觀眾心態——那個被趕出來的小皇帝,後面會怎麼樣?
第二幕升起,臺下的觀眾就專注了太多。
造型上已經年長一些的溥儀,身邊伺候的,是背更佝僂的孫太監。
“皇后呢?”
“一早兒出門了,說是法蘭西大使先生的太太有個派對。”
溥儀的筆頓在半空,韓明求又一次感受到不同,這股怒意都快隔空蓋過來了,什麼時候季銘已經這麼玄乎了?如果這會兒觀眾都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這股怒意,那那個效果,得爆了吧?
“她倒是比朕的交際還多。文繡在園子裡?”
“皇妃在房裡呢。”
“她現在脾氣越來越古怪了……”
場景於是轉向在租界放縱的婉容,轉向跟表妹商議離婚的文繡……然後就是聽到文繡想要離婚的訊息。
孫太監立的遠遠的,婉容站在溥儀書桌的一邊,她離溥儀更近,離文繡要遠一點,溥儀站在整個構圖的中間——這段名場面,在季銘更進一步之後,演的是酣暢淋漓,縱然藍盈盈和宋怡並沒有+1這種bug存在,但是排練的過程裡,她們也已經習慣把自己交給季銘了,要怎麼擺弄都行。
這麼一來,反而隨著季銘控場能力的提升,導致整個場面的火花狂濺,進一步退一步,簡直都自帶慢鏡頭——並不是說真的人為減慢速度,讓是那種形體和情緒的交融,將他們的行動留在觀眾腦子裡的時間和深度變化了。
這是很正常的一種狀態,比如說,如果是消遣的,可能看過就沒了,不走腦子。但是如果看的是一些經典之作的華彩片段,那些描述,那些畫面感,那些情感,都會在腦子裡“繞樑三日,餘韻不絕”,是一個道理。
此時看戲的觀眾,也有這種感覺。
就是臺上的人演的還是那個節奏,但他們的腦子裡頭,整個質感都變得深邃起來了。
一直到最後,逃離津京的文繡,登報宣示同溥儀離婚,旁白的聲音由濮中昕老師親自錄製:“文繡離開津京之後,就登報宣告同溥儀解除婚姻關係,從此再無瓜葛。這一宣告,在京津兩地,在當時的整個中國、亞洲、世界,都好似一聲驚天的霹靂,這是女子於婚姻自主上的,開天闢地的大事件,史稱‘刀妃革命’。”
燈光亮起,溥儀獨立於書房中。
散亂的幾份報紙在書桌上放著。
“刀妃革命?呵,呵,”溥儀前傾了一點,眼神直直地看向觀眾席。
好大一片觀眾,都覺得這是在看她,尤其是一些位置比較好的女粉絲,這會兒簡直覺得自己被盯住了,只是那感覺不太美好,面板上細細粒粒的點子,都是防禦性的。
太有衝擊性了。
這一段戲,大排練的時候,就是相當考驗季銘的一段,此時更進一步,他的各種形體,各種臺詞,在舞臺上的行走後退,都和佈景、燈光合為一個整體,配合著他越發精湛的情緒外洩,整個舞臺最中心那一塊,都在跟他一起怒,一起悲,一起癲狂,一起沉默……
第二幕落。
掌聲和叫好聲,此起彼伏,滿堂大彩。
第三幕主要是和軍官、婉容的對手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