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既移開眼:“不是問我去找誰了嗎?”
謝宴抬眉:“不怪乎有人說我轉移話題的辦法爛,原來這麼生硬。”
“聽不聽?”
“聽啊。”謝宴橫出臂膀,將人攔腰抱起。
陡然離開地面,賀既心頭一顫:“幹什麼!”
謝宴一路吹滅了燈,只留床前一盞,然後把賀既放在床頭。慢條斯理脫了自己的衣服,大被一揚,躺進去舒服得喟嘆一聲,他拍著背面招呼:“促膝長談而已,賀大人想什麼呢。”
暖黃色的燈光穿過床簾,映照在兩人臉上,影影綽綽,連帶著聲音也低沉幽微。
賀既:“出宮後我碰到了雲橫,聊了聊。他說他提過想去寧北,雲慎沒同意。”
“雲慎當然不同意,”謝宴後來才知道,當初風驪口中因朝廷鬥爭而病死前線的將軍是雲慎最器重的養子,“一朝被蛇咬......雲慎願意對著陸宣芳伏低做小,就是不想舊事重演。陸宣芳擺明瞭想殺人,與其現在讓雲橫攪和進來,不如......”
“不如先幫著陸宣芳快速了結了你,再把雲橫送到前線,全心全力抗敵,光明正大立功。他想太好了,”賀既聲音冷如葉上懸露,“我偏要把雲橫的命綁在你背上,他若要幫著陸宣芳放冷箭,就先掂量自己兒子能不能扛得住。”
謝宴誇張捂胸口:“賀豫卿好霸道。”
賀既睨他,但半張臉掩在暖和的被子裡,沒什麼威嚴。
“雲橫想倒戈到我這裡。”賀既又說。
謝宴收起戲謔:“當初你連去數封信,也只說服他不維護廖陽,沒能順利收服,如今倒自己來了。”
賀既:“雲家世代良將,現在卻被喊作‘陸黨鷹犬’,這點雲慎能受下,其他人卻未必。”
“雲遊仗著上頭還有父親、哥哥撐著,向來不親近陸黨,去了寧北後對蒼人窮追不捨,讓李亨割物息敵的計劃破産,更讓走私一事難度陡增,所以陸宣芳給他調回來。”
“而雲橫,我過去和他有些交情,對他心性有幾分了解。他明面恭敬順從,看似善於忍耐又顧全所謂大局,心底卻未必如此想,父親晚節不保、兄弟死在自己人手裡......這些放他身上最可能衍生出的故事不是‘驚弓之鳥’,而是‘臥薪嘗膽’。”
“此前他或許還能猶猶豫豫地維持現狀,但親歷秦地之難、廖陽之死,他的耐心也該耗盡了。”
謝宴:“雲慎太惹眼,跟著陸宣芳一條道走到黑,很可能就是下一個廖陽、孫愈。”
“是,”賀既踩在謝宴腳背,偏頭看他,“到時去了寧北,雲橫對你應該會有些關照。他說你不怕死的樣子讓他想到故人,對你印象不壞。”
“我對他印象也不壞,若沒有外界那些彎彎繞繞,他能當個好將軍。”
謝宴說完,做作嘆氣:“我聽頭一句話時,還以為你和他說了我們的關系,知道沒有心裡有些失落。”
“這事是能到處嚷嚷的?真想知道這裡都裝著些什麼。”賀既戳謝宴胸口。
謝宴攥住他要收回的手,含情脈脈:“要是你能變小,我就把你塞裡頭揣著。”
賀既:“......很感動,但有些突然,也有些血腥。”
“好像是有點,”謝宴咳嗽兩聲,“總之領會精神。”
賀既眉眼彎彎,對著床簾頂樂。
謝宴捂住他嘴,把人按進懷裡:“還笑呢,唯三知道我和你這段感人地下戀的都要你死我活了。”
“怎麼回事?”賀既問。
“開始風驪和我一塊來的,覺得走門太招搖,我們就找了個隱蔽的角落翻牆。剛落地,初一神兵天降,拿著笤帚就是一頓揍。我沒什麼的,為愛獻身應該的。風指揮自認受了天大的委屈,搶過笤帚打回去不說,還放言下次再見到十五也要陰他一頓。”
賀既好笑:“這麼‘大’事剛剛裝可憐的時候怎麼不說?”
謝宴在他後頸好一頓蹭,甕聲甕氣:“這不是覺得丟人嘛。”
賀既由著他蹭,但很快發現蹊蹺之處:“所以你這脖子上紅痕其實是笤帚抽的。”
這句話讓謝宴一激靈,危機感從脊背直攀天靈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