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走了腦子裡缺根筋的徐侍郎,皇帝又問風驪能否判別簿子真偽。
風驪在徐子明來之前已經看過,聞言再度拿起審視:“根據紙張泛黃水平和字跡褪色程度,基本可以認為形成時間在十年左右,更精準的時間需要拿回三垣司讓鬼金、柳土他們判斷。”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孫愈走私之事另有隱瞞幾乎坐實了。
瑞雲帝看著陸宣芳溫順垂下的頭顱,感到一種深深的疲憊和厭倦。
陸宣芳老了,數不清的補品吃下去,頭發終究是白了。
二十多年前,他是眾多太子黨中的一員,為實現自己的抱負站到了景易身後,將愛好鬥雞走狗的三皇子扶上龍椅。
十多年前,他向年輕的皇帝給予關懷和理解,表達忠誠,與那些張口閉口“之乎者也”的迂腐文官割席,支援皇帝探索絕對自由的邊界並為此提供保障。
後來,他們聯手趕走了那個讓瑞雲帝畏懼又討厭的人。
......
瑞雲帝年紀大、身體不好後,常常有意無意地回憶往昔。
前些天愉貴妃帶著五皇子來看望他,他們一起討論孩子周歲宴要如何操辦,五皇子聽不懂但樂呵呵地笑。那一刻,瑞雲帝真的覺得陸宣芳挺不錯的。
最受敬重的蔣著拋棄了他,最不討喜的戴瑤被扳倒了,那些曾經清晰的面容在歲月流逝中變得模糊。
那麼多人來了,又走。
陸宣芳是他在過去二十多年最堅固和從未分離的同盟,也是唯一的一個。
可陸宣芳,也始終是一個極度追求利益且貪婪的人。從來如此。
瑞雲帝看著陸宣芳溫順垂下的頭顱,想到孫愈倒臺那天陸宣芳看向自己的眼神裡的訊息——“救救我,也救救你自己”。
他接收到了這一訊息,把孫愈扔了出去。
但是情況怎麼和陸宣芳說的不一樣呢?他不是說讓孫愈承擔的那些就是全部了嗎?
他,大臨皇帝,自願做刀,為陸宣芳斬掉一截要命的尾巴,後者不應該畢恭畢敬、感恩戴德,從此在自己面前夾著剩餘的尾巴做人嗎?怎麼暗地裡還要瞞著自己搞這些小動作?
陸宣芳,可以不老實,可以貪,可以徇私枉法,可以任人唯親,因為他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力,而這權力是他給陸宣芳忠誠的獎勵。
可陸宣芳不忠誠了。
瑞雲帝看著陸宣芳溫順垂下的頭顱,張了張口,想說“你收手吧”,但什麼也沒有說出來。他又試了試,還是沒有成功,在第三次嘗試時,陸宣芳抬頭了。
陸宣芳的眼神和往常沒什麼區別,和上次孫愈被拖下去那晚也沒什麼區別,但瑞雲帝就是再一次看出了其中的訊息,不同於此前的任何一次。
那眼神似乎在說——“你需要我”。
然後瑞雲帝就聽見他說話了。
“賀大人,你和謝大人是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