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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姐怕破財耍翻臉 侄念親情寄衣物

姐姐知道姐夫假戲真做騙她離婚後,就常天以來洗面,精神萎靡。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和家人只有每天給姐姐寬心:“或許姐夫和那女人長不了,也許姐夫是受那個女人迷惑”等,也有的說:“這樣的男人不可靠,能拋下孩子的男人簡直就不是人”等。因為姐姐把姐夫當成“神”一般敬畏,所以馬上從她心裡把姐夫拉下“神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們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因為她沒有院門,哥哥就找些像小胳膊粗的木棍,給姐姐臨時編了個枝杈門,簡陋但也算結實。轉眼到了冬天。再過兩天就是冬至。記得小時,剛進冬天就盼望著冬至,那個年代生活艱苦,逢年過節才能吃上一頓餃子。冬至的前一天,媽媽總會早早地起來,到菜市買回羊肉和胡蘿蔔,羊肉其實羊肋骨中間的一塊羊皮夾雜著一點羊油和少許的泛著紅色的肉,這可能是價錢最便宜的。她回家後把胡蘿蔔洗好,再用菜擦子擦成細絲。然後把肉切成小塊,在砧板上把胡蘿蔔絲和小肉塊攪在一起剁成肉泥,加上蔥、姜、蒜、鹹鹽、味精醬油等作料。冬至的早晨,媽媽起來和麵,然後她把小麵糰擀成薄薄的猶如圓月似的餃皮。因我們兄妹五人,所以媽媽練就了高速度高質量的做飯手段。看著母——親拿過一張餃皮,放入一些餡,左手和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在呈半圓形的餃子兩端,一個漂亮的餃子就呈現在我的面前。餃子下鍋,我和弟弟便守在火爐邊,迫不及待地等著盼著餃子煮熟。最後我們兄妹五人都能領到一小碗熱騰騰的餃子。不夠吃,只能使勁往肚裡灌餃子湯。有多下的三兩個是父親的。媽媽看著我們興奮地吞嚥餃子的模樣,露出幸福的笑容,然後她拿來一個冰冷的窩頭,掰成小塊泡在餃子湯裡,這就是她冬至的早餐。

這天晚上,看著躺在身旁熟睡的妻子和兩個女兒,我想一家團圓是多麼幸福的事,就是不吃餃子心裡也充滿快樂。陡地想起姐姐和兩個外甥心裡不免惆悵起來。我那時也是工資不多,雖比小時候生活條件好了許多,但也是需要節省著過。後來我想姐姐現在正需要親人心理上的撫慰,需要讓她感覺到沒了姐夫她也並不孤單,還有許多人愛她關懷她。到了第二天下班,我在集市上割了不到2斤羊肉給姐姐送去,希望她和兩個外甥飽飽地、好好地吃上頓羊肉餃子。給姐姐送肉路過我們村口,我知道這肉給了姐姐我在明天的冬至裡最多隻能和孩子們吃頓沒有肉的素餃子了,但我還是把肉給姐姐送去了。那天天上飄著雪花,到了姐姐家,姐姐和兩個孩子都不在,枝杈門鎖著,我就把羊肉從枝杈門木棍與木棍間隔大約5公分左右的縫隙裡放了進去。這時,我又怕走後被鄰居家裡的小狗把肉叼走,又找來個大約一米多長的棍子使勁往裡面捅。然後放心地騎車回家。

到了第二年,外甥初中畢業,那時剛剛興起保安公司。我找了個熟人把外甥安排到了保安公司當起了保安。這時姐夫的貸款也快到期,信貸員見我就說,趕快提醒你姐夫到期歸還貸款,姐夫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卻恐慌不可終日。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捲進了一起傷害案。

十年過去了。聽探監的媽媽說,外甥當保安時認識了一個做鋁合金批發生意的老闆,後來給老闆打工,再後來在老闆的幫助下也另立門戶當起了老闆。現在姐姐也是個十里八村讓人羨慕的富戶了,有上百萬元家財裡。母——親說這一切和你當時關懷是分不開的。回家買衣服的事就交給姐姐了。十年了,姐姐沒看過我,我也沒有對姐姐給予太大的希望。但我想姐姐看在親情面子上一身衣服還是會買的。

快到出監的前三個月管教通知回家的人可以透過接見、寫信或親情電話和家裡人溝通把衣服送來,由管教保管,回家時到管教處領取。親情電話就是透過監獄的親情電話室的電話在監獄幹警的全程監督下往家裡打。我知道哥哥家的電話號碼。晚上到了親情電話的通話時間,我撥通了電話,母——親現在因為患腿疼和嚴重氣管炎好久沒來過了,當時媽媽也已70歲了。媽媽聽到我將回家的訊息高興地泣不成聲:“小子,媽這把老骨頭終於把你盼回來了,真沒想到媽還能等到你給我養老送終呢……”沒等我說完,母——親就說:“買衣服的事我已經想好,讓你大姐買。你想要啥樣的,這個接見日我和你姐姐看你,你儘管說。一定給你買稱心如意的,裡裡外外都給你買新的……”

轉眼,到了接見日媽媽和姐姐來了。那是一個初冬的上午,十年沒見的47歲的姐姐過去的土氣一掃而光,碎花燙髮,雖已不是青春的紅顏,卻掃不去女人經歷歲月的積澱之後,才煥發出來的美麗。棗紅色的叫不上什麼面料的上衣黑色暗花裡泛著光澤,看上去十分柔軟的黑色褲子恰到好處地點綴著姐姐的生活今非昔比。只是眼角爬上了隱約可見的幾條魚尾紋。在接見前,我想十年沒見的姐姐一定迫不及待地走到隔著玻璃的電話旁,用滿含親情的目光盯著我的臉,然後熱淚盈眶……但一切的一切都使我始料未及。走進接見室,我拿起一個電話等待姐姐在另一頭接。隔著玻璃,看見母親指指我對姐姐小聲說著什麼,並推姐姐過來。姐姐就像是媽媽把她綁架來似得,極不情願又好像極其討厭地過來,臉極度陰沉,幾乎我就不直得看一眼似的。她拿起電話,我叫了聲“姐姐”,姐姐都沒應聲,一雙眼睛斜視著另一角,聲音極高夾雜著幾分質問:“你讓我來啥事!”我對姐姐的神態和質問有幾分驚愕:“沒事。”“沒事你讓我來!”隨之“啪”地一聲,姐姐近乎是把電話摔在電話機的底座上,就像是屁股鑽進旋風,“呼”地扭身而去。

站在一旁身體已經痀僂的媽媽,也被這一切弄愣了。等回過神來,趕忙拿起電話,已含滿渾濁的淚水。一切都這麼突然,我心裡也極度為這個情景茫然。但為了安慰母親,我說:“媽,沒事的。刑滿釋放就是天大的喜事。我們好多人出獄都是脫掉外套走的。我比他們強得多,一個就是您身體健康,一個就是兩個女兒茁壯成長。我回去了一切都會好的。”媽媽用手抹了把淚,極其期盼地說:“他們都覺得你不再會像過去有用了,也再用不著你了,回去了會成為他們的包袱,怕你窮氣沾著她。我兒子我是知道的,是個再窮也有骨氣的人。回去了好好幹,別再讓他們有臉用你,求你!”說完,媽媽讓我等一下,就急急忙忙下了接見樓,上來時母——親手裡多了個穿舊了的綠色秋衣。我知道這是母——親到接見樓下的女廁裡脫下的。初冬寒風鑽心,媽媽又渾身是病,裡面的棉襖裡就這件防風的貼身衣物:“孩子,回家的時候貼身穿上它,知道媽媽還在掛念你,你的兩個孩子還在等著你。”

媽媽是怎麼走的,我是怎麼離開的接見室,我腦子一片混沌。拿著母——親尚有體溫的秋衣,我直奔分監區的廁所,蹲在最牆角的隔板旱廁裡,任憑淚水狂奔而下……

我後來想明白了姐姐這麼做的理由。姐姐不是沒有親情,只是她的自私站在親情之上,或許是自私“綁架”了親情。雖說是姐弟情同手足,但對於一個無用了的手足誰會留著它當累贅呢,誰會留一個已經麻木了的手足而不忍痛割捨呢。姐姐演這出“大義滅親”的“苦肉計”心裡肯定也充滿著痛楚,但不這樣,我回去如果沒有正當工作,再加一雙兒女,總伸手向她“乞討”呢?與其多次,不如沒有一次。她必須下狠心從根上割捨掉我這個“包袱”。

後來和外甥同年出生的現在26歲以結婚生子的侄子給我沒了這套西服,女兒在家裡找出我的舊衣服,就這樣準備“光鮮”回家。

“林峰,怎麼了?”田管教見我拿上衣服愣神,便大聲叫我,這才把我從回憶中喚醒。我不好意思的說:“田管教,謝謝你。樓上還有同犯、老鄉,我這就上去。”

和老鄉、同犯沒有主題地攀談,都是些祝福的話。轉眼到了收風的時間。送行的他們也漸漸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