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廟的中殿比起前殿還要昏暗些。
雖然在牌位下面燃著許多燭火,但不知道為什麼並沒有衝散黑暗,反而只能照亮牌位下的一點地方。
何洪扶著魏皇進了中殿,輕輕鬆開魏皇有些瘦弱的手臂,伺候在一邊。
一直是一片昏暗,除了偶爾有人來灑掃的中殿因為殿門的開啟明亮了那麼一瞬間,但依然沒有照到最深處的牌位們。
魏皇勉力站直了身體,身子雖然有些搖晃,但也終究沒在列祖列宗前失了顏面。
他沒有看向何洪,聲音卻在空蕩的大殿迴盪著:“出去。”
何洪一愣,隨後恭敬退下,連開門關門的動作都有些小心翼翼。
魏皇慢慢向前走了兩步,卻依舊看不清那些牌位上的字,就好像那些熟悉的名字躲在黑暗裡不肯見他一樣。
他劇烈的咳嗽了兩聲,用手按住胸口,終於開了口:
“朕要死了。”
沒有回應,只有一絲燈花炸響。
他向前踉蹌了兩步:“朕知道你們要說什麼,誰都會死,你們會死,朕也會,對嗎?”
魏皇拿出藏在拳頭裡的白色絲巾,上面有刺眼的血跡,那是在宮門前他咳出的血。
他的嘴裡有些苦澀,不知是血的味道還是藥的味道:“朕不想死。”
魏皇竭力想看清最前面的一張牌位,那上面有他父皇的名字,卻怎麼也看不清。
他往上看去,一列列,一排排,全是那些在大魏歷史上留下過或賢仁或暴虐名聲的大魏皇帝,他看向自己父皇旁邊的那個位置,那個最有可能放下他名字的位置。
魏皇突然有些暴怒:“為什麼朕會得這種重病?為什麼朕明明年富力強卻要這樣死去?”
沒有人回答他,大殿裡依然是黑暗和沉默,不知是因為面對天子一怒的是一些死物牌位,還是那些歷代皇帝對自己的後輩不為所動。
魏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想起了那個自稱火了七百二十三年的白鬚老道說的話語。
“以前朕一直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鬼,也不信有仙界有地府。”
魏皇看向自己父親的牌位:“是你教朕的,要信就只能信大魏的鐵騎,連自己的兒子也不能信。”
“可是有一天朕吐了血,那些庸醫說朕的身體需要調理,朕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這些年吐血吐的越發頻繁了。”
他閉上眼:“朕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所以朕開始開始尋找活下去的辦法。”
“有一個道士告訴朕,朕是天帝轉世,若是潛心修道,必可延壽三百載。”
魏皇嘴角掛上了一絲苦笑:“若是幾年前,敢有人對朕說這些妖言惑眾的話,朕早就把他送去棄市了。”
“可現在不一樣,因為朕要死了,那個道人只說三百載,沒有說長生,所以朕想要試一試。”
“朕服紅丸,朕尊道家,朕把朝政全部交給閣老,朕不準皇子入宮,朕只是想活下去,有錯嗎?”
他終於看清了自己父皇的牌位:“可朕還是有些不信,若是修道有用,為何朕的身體越來越差?為何這半年以來朕連活動都越來越困難?為何朕總感覺胸中有異物呼吸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