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公又悄悄瞟瞭望月一眼。

雖說看起來年紀小了不少，可眼前這丫頭這樣貌氣質，和畫像上幾乎是一模一樣。

而且她手上戴著的，就是傳說中名震天下的鮫人族至寶——玉顏，他應該不會認錯啊。

土地公擱這猶猶豫豫，望月自然不知道這小老頭腦袋裡裝的什麼彎彎腸子，只以為土地公十有八九是認錯了人，以為她是個仙子，那還真是高估她了。

救原州，她就是有那個心，也沒那個本事。

呼風喚雨這種事，讓南海龍君來做還差不多，南海龍君做不成，他上頭還有個水神，這些都是位列仙班的真神仙，哪個不比望月厲害。這種給下輩子積陰德的事兒，怎麼輪都輪不到她頭上的。

她只能儘自己所能，保住文南，找到寧曜，路上看見一個救一個，能救多少救多少，能活一個是一個。

總比所有人手無寸鐵地死在寒冷和乾旱中好。

這是現在的她所能做到的事。

“土地公……您找錯人了，我其實並非天界仙子，只是一隻修為低淺的小妖而已，我救不了原州。”

她的語氣和表情，都不像是在說謊。

土地公這才算是看出來了。

這位望舒娘娘的修為……好像……還不如他一個小仙。

難道是在封印鉤蛇時受了重傷，修為盡失嗎？

他得去問問那位大人。

“小仙、小仙是認錯人了……”

話音未落，這土地公就往地底下一鑽，跟鼴鼠一樣，轉眼就不見了。

望月見土地公走了，才重重撥出一口氣。

她忽然很難過。

土地公其實說得沒錯，鮫人確實有呼風喚雨之能，但也只有兮黎奶奶以及族長玄暉那樣修為高深的鮫人才有這種本事，她這種小鮫人，能將天地中的水靈氣凝聚成一碗水，就已經能高興到睡不著覺了。

何況她積攢的靈力多半都被那顆不屬於她的內丹吸收走，留下的殘羹冷炙經過玉顏的儲存和精煉，也能勉強護體，對付凡人尚可，要她呼風喚雨、降下甘霖，是真的有心無力。

求她還不如去軍營裡求寧曜。

想到寧曜，望月下意識抬頭，映入眼簾的，是滿天星辰簇擁著的月亮。

這種夜空，和在京城、或是在南海看到的都不一樣。

南海的夜空總是伴隨著鹹溼的海風，還有一年四季不會停歇的波浪潮汐，鮫人們撥開水面下的魚群浮出水面，鏡面一樣的鮫鱗對映著點點星光……

京城的燈好像比天上的星星都要多，多到掩蓋住星辰的光輝，顯得一輪明月甚是孤獨。

古人說“千里共嬋娟”，若是能知道千里之外的人正和自己看著同一個月亮，也算是以月寄相思了。只怕思念之人連抬頭看月亮的時間都沒有，只有她一人站在寒冷的大地上，看著天上半輪明月孤單西沉。

她似乎對所有事情都是有心無力的。

在外面站到連搓手都搓不暖和的時候，望月才輕悄悄回去睡下。

說是睡，實際上她壓根睡不著。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身上開始揹負得越來越多了。

以前孑然一身的時候，望月只要保證自己能活下去就行，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離開一個地方去另一個地方時也是一樣，什麼都不帶來，什麼都不帶走。

只要過好今天和明天，不用想昨天和後天。

現在，自己無論做什麼都得瞻前顧後，這唯一一次奮不顧身從京城逃出來，還帶上了一個文南。

一翻身看到還在昏迷的男子，望月又嘆了口氣。

還有一個呢……

但是有人陪著，很好。

至少她現在不再是孤單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