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走廊。
月色荒涼似水。
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
白離已經拆解出了幾乎所有真相,哪怕有些錯漏和不明白的地方,也不影響這件事的完整走向。
排去複雜的七七八八,本質簡單的很。
一個丈夫殺妻子,妻子殺丈夫的老套故事罷了。
沒什麼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就是迷失在慾望中的可憐人互相折磨的爛事。
又是人間的一出好戲。
從第三者視角去看,婦人無疑是可憐的,值得痛恨的是宋秀才。
然而這份可憐並不代表她做什麼都是對的,她是受害者……同時也是加害者
“有仇報仇,本無可厚非,可你選擇了錯誤的方式,害死了幾個無辜的人,身為斬妖司鎮撫使,使用異術異物害人,我不可坐視不管。”
婦人張了張口,走神了片刻,旋即緩緩搖頭。
“大人不愧為斬妖司的衛道人,我這點微弱伎倆,果然一戳就破了。”
她並未和白離所想的那樣變得歇斯底里,或者悽慘大笑,痛罵負心人,反而是十分平靜。
平靜的……教人心涼。
白離心想,或許這名女子再被她的丈夫推下山崖的時候,她就已經死了。
哪怕身體還活著,但心已經徹底死了。
他嘆道:“為個負心人,搭上半輩子,值嗎?”
大可以選擇離婚,或者告了這個負心人,報復手段何其多,非得選擇這種?
“當然不值得了。”她遺憾的嘆息著。
“可我不會後悔。”她又露出一笑,目光清澈,倩然的一笑如十五歲的少女。
“就當祭典死去的愛情,總得付出點什麼……”
“大人,你可能不知道,我相公啊,過去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啊。”
她懷念的說。
“他年少時期,其實都很有名的,是十里八鄉的神童,我的父親是舉人,所以我也愛慕那些才子,我和他十一歲時見面認識了,之後就偷偷的喜歡上了,這一喜歡便是很多年。”
“他帶著我去看過江南的煙雨,也偷偷給我寫過很多書信。”
“當他前來提親的那天,我記得那天晚上也有同樣的月光。”
“大婚時,紅蓋頭被揭開,我到今天都能想得起那時他的表情,歡喜又沉默。”
“那天晚上他悄悄說,他不想考功名了,就這麼留在姑蘇,陪著我一輩子普普通通就很好。”
“那時候,我就知道,我會愛這個人一輩子,哪怕他變得老態龍鍾變得泯然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