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犟種
“藏下它有什麼意義,”他說,“你很清楚我不會給你避開我的機會。”
“還是說,你現在已經不打算避著我了。”
為什麼呢,其實陸成渝自己也不太清楚。
從驚悸中醒過來,心髒混亂的搏動在一定程度上擾亂了他的自制力,然後是防空警報一樣的耳鳴,四肢百骸像在被無數螞蟻啃咬,像指甲剮蹭黑板的通感,煩躁,怪異。
他明明坐在空曠的房間裡,卻如同擠在早通勤的地鐵,很悶,難以呼吸,因為沒吃早飯産生低血糖般的眩暈,面板很癢很麻,血液很燙,燙得指尖都在鼓鼓跳動。
出口,需要一個出口。
在這樣的催動下,他“沒醒透”的腦子自作主張地支配著肢體尋找能打破怪異現狀的東西,於是那個杯子遭殃了。
碎裂聲,或者是秦信的腳步聲響起的瞬間,他就從這個狀態中猛地清醒了,只來得及在秦信發現之前藏起一塊碎片。
可能沒想做什麼,可能只是銳器讓他有安全感。
但這聽起來就像亂性第二天的“我喝醉了”一樣讓人難以信服!
他沒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迴避秦信的詰問。
秦信又感受到那種深刻且令人憤怒的無力。
陸成渝不看他。
可能是怕他,也可能是懶得敷衍他。
“你覺得不疼是嗎?”
我原話明明是“還好”,陸成渝在心裡反駁道。
“你這個騙子,”秦信說,“我不信你。”
陸成渝似有所感地抬起頭,那片被他藏起來的瓷片像一顆白色的流彈刺入面前人的手臂,紅色的刺眼的血從平整的切面中湧出來。
“!”他撲上去阻止秦信繼續下劃的動作,那道深長的傷口已經有半掌。
“你瘋了?!!”他吼。
血水順著秦信捏著兇器的手指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積了淺淺的一窪,他不在意,說:“陸成渝,你疼不疼?”
“你瘋了……”陸成渝攥著他的手,指甲都用力到掐進肉裡也未覺,喃喃地說。
“你疼嗎?”秦信執著地問。
apha僵著。
秦信又抬起手。
陸成渝一巴掌拍在他手上,力道之大讓秦信都沒忍住一哆嗦,瓷片掉在地上。
“我疼!”陸成渝喊道,幾乎辨不出聲調,一眨眼,眼淚又掉下來,“疼得快死了!行了嗎?滿意了嗎!別他媽割了!”
“……”
手背迅速浮紅腫起來,秦信匪夷地活動一下手指,感受到陣陣的刺痛。
“我劃的都沒你扇的疼,”陸成渝能往他手上甩這麼大一巴掌,秦信還挺震驚的,震驚完了就是啼笑皆非,“你故意的吧,有仇報仇?”
陸成渝的眼圈還是紅紅的,下巴上掛著淚,嘴唇緊緊抿著,兩邊唇角壓下去。
一個委屈的犟種。
你還委屈上了,秦信在心裡想了想,沒說出來,把他下巴上的淚痕擦了。
從上往下看人不是秦信的習慣,他又半跪下來,用手抬了抬陸成渝的下巴,聲音低了點:“害不害怕?”
陸成渝點點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道流血不止的口子。
“怕得少了。”秦信滿意地拍拍他的臉,果不其然又摸到一手濕。
“又哭,”他不解,“你以前可從來不在我面前哭。”
“我以前在誰面前都沒哭,”陸成渝偏開臉,在秦信雲淡風輕的態度的感染下,他似乎也被帶回了平穩的軌道,吸了吸鼻子,“一大把年紀了有什麼好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