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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

沈持玉不禁懷疑起這位秦公子的身份來,宋冀年說他是京城來的世家子弟,後來又說是欽差大臣,可這位年紀輕輕的欽差大人權力未免太大了些。

她不好當著外人的面兒詢問這些,想了想便道:“此事就拜託你了。”

左右她欠秦公子的也還不清了,更不差這一件。

那婦人不肯隨石墨離開,她必要跟著沈持玉,親眼看著石墨將自家兒子帶回來才放心。

紅豆實在看不下去了,指著那婦人的鼻子罵道:“你這婦人怎生如此不講道理,你兒子劫掠我家姑娘財物,你不僅不謝罪,還揪著苦主不放是何道理?況且我家姑娘菩薩心腸說了幫你,你還死纏爛打,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婦人被紅豆騷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眼淚又撲簌簌地掉,說著就又要給沈持玉磕頭,“姑娘放心,你救了我母子二人,我們的命便是姑娘的了,日後當牛作馬自當報答。”

紅豆嗤笑道:“哼,我家姑娘可不敢要匪窩裡出來的人當奴才,哪天家被偷了都不知道。”

她這話說得實在有些過,晴雪扯了扯她的袖子,正要勸說婦人離開,一直默不作聲的張嬤嬤忽然開口問道:“敢問這位娘子姓甚名誰,家鄉何處?”

婦人愣了愣,這才抬頭看向張嬤嬤,端詳過後忽然神情陡然,慌裡慌張地看向沈持玉,也不知她是看到了什麼,或是想到了什麼,神色異常古怪。

張嬤嬤見狀忽然走近了幾步,目光灼灼盯著婦人,再次開口問道:“娘子還未回答我的問題?”

婦人神色依舊慌張,眼睛卻不再四處張望,而是佝僂著身子,頭深深埋入胸前,低聲道:“我、我叫銀妝,只是我在匪窩裡生活二十餘載早已不記得家住何處……”

張嬤嬤聽到“銀妝”二字忽地倒抽一口涼氣,緩緩道:“我家姑娘姓沈,是當今沈太傅的嫡外孫女。”

名為銀妝的婦人如遭雷劈般,驟然抬起頭看向沈持玉,霎時淚流滿面,她跪行至沈持玉跟前,又是哭又是笑道:“是小主子,蒼天有眼,銀妝終於見到小主子了。”

沈持玉雖聽得一頭霧水,但模模糊糊的意識到這位叫銀妝的婦人很可能與自己的母親有關。

果然,接下來銀妝說出的話令沈持玉大為震驚。

二十年前,京城第一才女沈碧梧正值芳華,求娶的王公貴族如過江之鯽,偏偏她一個都瞧不上,適逢天子選秀,沈碧梧本也在參選之列,可她卻在選秀前一個月與人私奔了。

銀妝回憶著過往,面上露出哀傷之色,緩緩道:“那位林公子生得俊俏,滿腹經綸,每日裡各種天馬行空的新奇點子,他會在上元夜帶著主子偷偷撈走別人許願的河燈,悄悄幫人實現心願;會在天將破曉時帶主子去看剛剛生産的小馬駒;會在主子心情不好時帶她去偷酒窖裡面珍藏的美酒……主子與他相識不過三個月便決定與他一起離開,原先只當是遊歷山河,可一路行來二人暗生情愫,主子本想回京後再議親事,卻不知為何陡然改變主意,兩人竟就在船上以天地為媒拜堂成了親……”

這些原本就在沈持玉的猜測之中,世人眼中她的母親便是如此特立獨行的女子,可‘特立獨行’在當下常常被冠以‘水性楊花’、‘恣意妄為’的頭銜,那樣的名聲對於女子來說是致命的。

“二人在揚州的一處鄉村小住了一年有餘,主子帶來的銀錢也所剩無幾,便想著做些營生,可林公子卻突然拿出幾百兩銀子說要帶主子去泉州看看,聽說那裡的番貨很是賺錢,主子同意了,可是船行每幾日便在太湖流域遇到了水匪,不僅錢財被劫掠一空,水匪見主子貌美竟想強辱……”銀妝說到這兒忽然抬頭看向沈持玉,悽聲道:“主子那時已有孕在身不由己跳了湖,而我因為膽怯怕死不敢跳被水匪奪了清白,劫掠至匪窩,被困二十餘年。”

銀妝一直以為主子死了,被困這二十年她曾無數次嘗試逃走,每每被抓回來都遭受了更加慘烈的毒打和虐打,後來有了孩子之後她便不再逃跑,一顆心也跟著死了。

今日再次見到小小姐,知道自家主子每次,心中百感交集,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而她跳湖之後的經歷誰也不知道,當她回到京城之時已是半年之後,深更半夜出現在太傅府角門,整個人衣衫襤褸與乞丐無異,若不是守門的婆子認了出來,沈碧梧必然會凍死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

沒有人知道她一個嬌滴滴的貴女,是如何挺著大肚子從蘇州一路走回京城的。

“當時她挺著大肚子回到沈府,老爺不肯認她,命人將她趕出去,是老夫人以死相逼才留下姑娘,老爺命人將她鎖在後院的繡樓裡不許任何人探望,老爺逼她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她一直不肯說。”

張嬤嬤至今還記得當時看到的情形,想到從前種種不禁淚濕雙目。

沈持玉聽後只覺難過,母親最終的悲慘結局全是被這男人所累,難道她至死都這般深愛著那個膽小怯弱的男人嗎?

銀妝卻忽地嗤笑一聲,面上露出尖銳的恨意,她咬牙切齒道:“那個男人就是個十足的小人,是他害死了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