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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子

她努力抑制自己顫抖的身子,直到此時此刻仍然有些不敢置信。

當她轉身離開的剎那忽然聽到身後有人低低問道:“他如何了?”

沈持玉自然知曉她問的是誰,閉了閉眼,道:“他在慈恩寺出家了。”

身後是久久的沉默,直到沈持玉走出很遠,才隱隱約約聽到一道兒悲慼的笑聲:“真好,他終是成了佛。”

沈持玉的腳步卻異常沉重,依照朱杞的性子是斷然不會容許她這般廝混下去,皇室的尊嚴要比一個女子的性命重要多了。

走出天牢卻發現外面不知何時下了雨,梧桐滴著漏雨,細細顫著枝丫,不知何時已濺得沈持玉滿袖濕漬。

金城公主死在第一場秋雨到來的夜裡,沈持玉聽聞訊息也只是淡淡“哦”了一聲。

隨後不久禦史在朝堂上宣讀晉王生前十大罪狀,其中便有一樁謀害沈太傅的罪狀,沈太傅之死被重新立案調查,真相在一月後大白於天下。

沈家二房盡數斬首,已死的前錦衣衛鎮撫使李烙一家被抄家流放,晉王府家眷被貶為庶民,而那樁隱秘的關於天子與宸妃在先太後壽宴茍且之事也有了新的解釋,二人皆被晉王下了媚藥,皆是受害者。

她的名聲似乎也因此清白了些,可對於如今的她來說真相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不過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宋冀年竟然靠著鎮國公的蔭庇逃過一劫,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從天子侍讀貶為禮部主事,此後再無緣升遷。

但對於沈持玉來說,這點懲罰遠遠不夠。

聽說那日她被晉王囚禁之後,太後藉助勸說陛下之由拿到了詔書,這詔書是宋冀年想方設法帶出來交給太後的,又由太後交給了梅蕊,梅蕊出宮也是靠著宋冀年的斡旋,總之是出了大力,因而在鎮國公求情之後天子無法要他的命。

那日她與梅蕊一同入宮,她本就是靶子,真正行事的人一直都是梅蕊。

倒是讓宋冀年白白撿了個便宜。

如今她身居高位,想要對付個小小的六品主事輕而易舉,可她不想讓宋家人好過,也不能讓宋冀年死得太便宜。

有個人倒是很合適。

她想得出神,一旁伺候的晴雪提醒道:“娘娘,粥熬好了。”

沈持玉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讓人將爐上的砂鍋拿下來,承乾宮有自己的小廚房,她閑來無事總會鼓搗些吃食,朱杞也常來她這裡陪她一同用膳,只是這些日子朝中國事繁忙,她已有數日未曾見到他了,便想著今日做些滋補的花粥拿給他。

她帶著紅豆一同前往養心殿,只是走到半道兒落了雨,紅豆擔心她受寒便折回去拿傘,沈持玉在廊下等了會兒,又擔心粥涼了不好吃,索性也不等紅豆了,拎著裙裾就快速往養心殿走去。

門口守著的王公公瞧見她,正要行禮,沈持玉已擺了擺手,快步入了養心殿。

朱杞早對外面的奴才下過令,宸妃入養心殿不必通稟。

她進去時,他正在批閱奏摺,抬頭見是她,隨後問道:“你怎麼來了?”

“臣妾有些日子沒見到陛下了,心中掛念便做了山藥桂圓三七粥給陛下吃。”她邊說邊抖了抖裙角上沾染的雨水。

“有心了,剛好朕也餓了。”說罷,他放下手上的奏摺向她走了過來,有些困惑地問道:“粥呢?”

沈持玉垂眸看下自己的雙手,愣了愣,猛然跺腳,懊惱道:“哎呀,我忘了拿!”

她方才將粥放在廊下等紅豆,走的時候忘記拿走食盒了。

累了一天的朱杞,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

沈持玉見他笑得很是大聲,不滿地將臉皺成一團,有那麼好笑嗎?

眼見著她要生氣了,朱杞才止住笑,假惺惺地咳嗽了下,委屈巴巴道:“遲遲,我真的餓了。”

宮中上上下下誰人不知天子最寵愛宸妃,二人乃是打小一起長大的情誼,便是發妻貴妃娘娘也比不得。

程柔嘉死死盯著遠處廊下漸行漸遠的一雙人影,心髒好似被千萬只蟲蟻啃噬,她痛得無法呼吸,卻要強裝堅強,在姑姑的目光注視下努力表現滿不在乎。

太妃程氏便是從前的賢妃,她與貴妃程柔嘉本就是姑侄,又同處皇宮中,怎會不明白她心中的煎熬。

“一個小小的孤女,當真以為有了天子的寵愛就高枕無憂了嗎?”程太妃沉了臉,即便先帝在時也從未如此寵幸一個女子。

一個月後沈持玉的三叔因一件小事遭貶謫,旁支也受到牽連,甚至有族親下了大獄。

幾日後有誥命在身的族長夫人入宮求見沈持玉。

老太君頭發已然花白,見到她便深深跪了下去。

日晷漸移,桌上累絲鑲紅石獸文香爐燃盡最後一縷香。

“好,我答應你。”沈持玉閉了閉眼,即便走到如今這樣的高位也依舊被無數面目模糊的人席捲著,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