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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機會

維揚城是世人皆知的人間繁華地,城東南一片的三坊四橋一帶各式花樓私寮鱗次櫛比,橋下還有花船清蕩微波,一年三百六十日,每到掌燈時分,這裡便熱鬧非凡。

柔水閣樓高兩層,自樓上垂下的藍色的幔帳在柔柔的燈光下泛著碧池般的綠意,春日的晚風一陣陣吹過,如同碧水生波。

與其他花樓不同,柔水閣的一層沒有與人調笑攬客的娘子,只有兩個少女抱著琵琶低聲唱著近日某位維揚才子新寫的唱詞。

也是因為這份與眾不同的“雅”,柔水閣成了四大“官樓子”裡最受文人墨客吹捧之處,每日都不缺遠道而來,在閣中文思迸發的“名士”,也有附近書生,三五一聚,湊上十幾兩銀子,來此地不僅能叫一桌酒菜、聽琵琶賞曲,還能叫兩位姑娘聽他們縱橫天下大事,在距離廟堂千里外的脂粉地揮斥方遒。

柔水閣的名聲伴著這些名士、書生寫在詩詞文章裡真真假假的“風流韻事”越傳越廣,也引外地豪客慕名而來,他們遠來此地,也更捨得花錢,三五十兩銀子掏出去,便能入了姑娘們的香閨。

唯獨三坊四橋裡的頭牌花魁蘇錦羅蘇姑娘,想要見她,除了錢財、文才之外,還得有些運氣。

“今日實在是蘇姑娘沒緣分,見不著您這位貴客。”

老鴇用帕子隔著手,輕輕推開遞到自己的一百兩銀票。

這麼一大筆錢賺不著,她心疼手疼得緊。

“媽媽是嫌錢少?那我……”

“不是不是。”穿了一身紫色菱花頭插福壽金釵的老鴇連連擺手,陪著笑說,“真不是咱們有意怠慢您,只是盛香樓的羅東家幫過咱們柔水閣好幾次,錦羅姑娘是知恩識義的,還望這位客官能全了這份義氣,來來來,繡雨、繡柳出來招待這位客官,貴客足踏千里路,咱們柔水閣不能怠慢了。”

那位客人看了二樓緊閉的房門一眼,任由一個長眉修成了春柳般的少女把他領到了一樓坐下。

此時那間被人心心念唸的香閣裡,蘇錦羅側坐在桌旁,唇角帶笑地說道:

“最近維揚城裡訊息亂得很,梁家已經倒了兩年多了,他家手裡那張鹽引不是說落在了一個北面來的豪商手裡?那豪商說是姓袁,叫袁崢,從前是跟韃子做人參生意的,跟江南布政使很是親近,也有傳聞說他是平王的門人。

“這人倒是倨傲的緊,只派人來修梁家從前的宅子,他自己卻不露面,也不往其他鹽商往來。還以為他能一直不來維揚,前幾日傳來訊息說新任的都轉運鹽使要來維揚,他也匆匆忙忙趕來了。”

羅庭暉凝神聽著,手邊的酒盞早就換成了茶杯,一縷清香嫋嫋升騰,抹去了他眼中的酒霧。

他明眸微垂,手指在桌邊輕叩了兩下:

“這位袁姓豪商不想跟維揚城裡抱團的徽商纏鬥,越是如此,在轉運使面前他越要給自己爭面子。”

維揚城中鹽商可謂富甲天下,四個鹽商裡就有一個來自徽州一帶,被稱作“徽商”,他們在維揚城中同氣連枝,幾乎把持了一國半數的鹽運,之前因為犯了忌諱被抄家的梁家就是徽商,袁崢這個外人拿到了梁家的那份鹽引,又仗著布政使的勢把持著梁家倒下後空出來的鹽運份額,自然被這些徽商視作眼中釘。

偏偏袁崢又是個在北面做慣生意的,絕不是會隱忍退讓以謀和氣生財的性情。

羅庭暉笑了:

“我若是袁崢,定會在自己的新宅裡大辦一場豪宴,當著轉運使的面仔細端詳其他人看不慣我又殺不掉我的模樣。”

茜色的帕子半遮了臉,蘇錦羅也看著他輕笑:

“我若是你,現在已經打算好了如何拿到操辦這宴席的機會。”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各家鹽商都在維揚城中經營多年,操辦大宴的機會都被他們家養廚子把持,像袁崢這樣的外來客,就該有盛香樓這樣的維揚城老字號替他鎮場敲鑼。”

雙眼微眯,唇角微勾,年輕人那張帶著些許紅暈的臉上有些許得意、些許戲謔,又有十分的志在必得,燈燭幽幽高懸在他頭上,卻像是照在了明月上,竟生出了些許暗淡之感。

窗外有更夫敲鑼聲傳來,蘇錦羅才察覺自己竟看他看得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