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小五有些為難地說:「夫人,小人、小人不會給人解悶兒。」
那邊兒兩個獄卒已經哼哧哼哧地笑了起來,其中一個臉闊體壯的獄卒張了嘴剛要說什麼又被身旁的人給攔下了。
想也知道,他想說的怕是什麼下流話。
趙肅睿這才想到自己這話說得有毛病,他往墊了墊子的交椅上一坐,對著錢小五抬了抬下巴:
「那你擺個凳子,坐那兒。」
錢小五自然樂意,這沈夫人住的牢房裡擺了三四個火盆,整個牢房裡可沒有更暖和的地方了,他搬了把木凳坐下,雙手放在腿上,看著乖乖巧巧的。
「你今年多大?」
「回夫人的話,小人今年十七。」
「當獄卒多久了?」
「去年三月才來的。」
「你是怎麼當了獄卒的?」
「小人、小人爹就是獄卒,爹讓我來當獄卒,我就當了。」
趙肅睿點了點頭。
獄卒衙役皆屬賤役,人稱下九流的,他們便在其列,也多是父子相繼子承父業。
面前的女子容貌秀美舉止不凡,一看就是個金玉堆砌冰雕雪琢的貴重人,錢小五低著頭眼都不敢抬。
斜靠在交椅上,趙肅睿拿捏著手裡的小手爐:
「你當獄卒的時候見過什麼樣的兇犯?」
錢小五幾乎要把頭埋進肚臍眼,悶聲悶氣地說:
「見過些,去年冬天有個連殺一家四口的,在我們這收押過幾天才轉去了刑部。」
殺了一家四口?
趙肅睿立刻很有興趣:「可是那個姓孫的?因錢財糾葛便將苦主一家老少四口殺害?」
「何止啊!連人家的大黃狗都沒放過。」
說起這些案子,錢小五也忘了拘束:
「沒想到夫人竟然知道,也是,這事兒鬧得燕京城沒有不知道的,都在說陳大郎一家命苦呢,明明是好心借了錢出去,結果反倒被殺了,為了八兩銀子,四條人命,一條狗命。」….
說著說著,錢小五又是嘆氣又是搖頭。
「也不止八兩銀子那麼簡單。」這樣的命案,又是發生在燕京城裡,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錦衣衛都要上摺子,趙肅睿看了這麼多遍,雖然呆在深宮裡,知道的比錢小五這樣曾經跟兇手面對面的還要多些呢。
「那個兇手孫……孫什麼,是個好賭成性的,原本家裡也有些產業,就為了爛賭,賣兒賣女,陳大郎和他家算是舊交,借他錢本是為了幫他改過自新東山再起,沒想到姓孫的賺了錢之後又去爛賭,不僅輸光了新得的家業,又欠下了十幾兩銀子的高利貸,真的輸到了山窮水盡。」
回想起自己當初看見的文書,趙肅睿都歎為觀止,賭坊狡詐,高利貸兇狠,那兇手偏偏要殺唯一的好人,這世上有些人的那顆心真是扔在糞坑裡蛆都嫌髒。
錢小五也聽得出了神兒:「我、我還以為是那陳大郎逼債!」
趙肅睿冷笑:「平平良民一家子,誰敢跟賭徒逼債?」
兩人這麼閒聊了會兒,倒是比剛剛要熟絡了些,趙肅睿素來對聽話的人寬容幾分,從圖南留下的點心匣子裡抽了一盒他自己不喜歡的幹棗,他看了錢小五一眼,錢小五連忙雙手穿過圍欄,任由他在裡面倒了兩把幹棗。
「
早知道早孫胡是如此貨色,我就不幫他遞飯遞水了,夫人真是博學,什麼都知道。」
「哼,我知道的又何止這些?」眼睛看著火盆,趙肅睿自己抓了松子仁,本想吃,卻因為肚子實在撐,又放了回去。
他又看向那錢小五:「你既然連一年多前的犯人都能記住,那被我殺了的胡會也是一貫作惡的,你也知道他吧?」
錢小五手裡捏著幹棗,小心地抬了抬眼,又看向了身後兩個年級更大些的獄卒,那兩人正在說著話,沒理會他們這邊兒。
「知道的。」他說,「胡會是我們這兒常客了,搶錢、偷東西的事兒沒少幹,觀音寺前街那邊兒不少暗門子、外門子,他總盯著,他總說那些女的自己身上都不清白,吃了虧也不敢說。」
趙肅睿冷笑:「不清白?他要是真敢當個江洋大盜換了個九省通緝,我還高看他一眼,結果就是個謀財害命劫掠婦孺***貨色,我看這世上也沒人比他更不清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