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國之君,趙肅睿聽過的恭維之言加起來比燕京城城牆上的磚還多,被人誇作是菩薩倒還是第一次,況且,這人誇的還不是「皇帝」。
因著「好菩薩」這三個字,他看這施新梅也著實順眼了許多。
施新梅身上那杯子一看就是不像樣的,他看了錢小五一眼,又用下巴指了指放在牆角的一摞被子。
那是那個只會逢迎媚上的巡城御史於松柏拿來給他鋪蓋的新被子,到底不如阿池她們做的好,趙肅睿不喜歡,圖南就給他換了下來,現在給施新梅用倒是不錯。
抱著暖和和的緞面被子,施新梅乾裂發白的嘴唇咧出了個笑:
「菩薩都給不了我這麼好的被子。」
她把被子緊緊地裹在身上,躺在靠近趙肅睿牢房的木柵邊上就要睡過去。
趙肅睿又看了錢小五一眼,錢小五縮了縮脖子。
於是昭德帝又不耐煩了:「她幾日沒吃喝了,你倒是給她喝點熱水啊!」
「是是是!」錢小五慌慌張張去拿炭盆上的銅壺,趙肅睿嫌他笨拙,又把一個用來裝果脯的木碗扔到了錢小五身上,「剛燒開的水她怎麼入口?我這邊壺裡不是有現成的?」
錢小五本來就把他當了活閻王,被指使著跑來跑去活像個灰皮陀螺都不知道該往哪兒轉。
趙肅睿又哪裡知道怎麼照顧人?一會兒又讓錢小五把他的點心給施新梅,一會兒又覺得點心太甜下了肚子不好克化。
兩個人加起來竟然忙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獄卒被嚇壞了,他們在裡面這麼折騰也沒人來管。
最後還是趙肅睿一腳踹開了錢小五,讓他去找個郎中來給施新梅看病。
錢小五縮在一旁,小心地說:「沈、沈夫人,看病的錢……」
深吸了一口氣,這還是自換魂以來趙肅睿第一次真情實意地懷念自己的貓狗奴才,他冷笑了下,說:
「外頭不是有西廠的人守著麼?你讓他們去請個郎中來!」
「是!是!」
錢小五跌跌撞撞往外跑,卻和來給自家姑娘送晚飯的圖南撞了個正著。
「姑娘!」
彷彿看見了救星,錢小五連忙去拽圖南的袖子,卻沒拽著。
模樣平平無奇的丫鬟笑著問:「錢差爺可是有什麼要緊事兒?」
「那施氏病了,沈夫人讓我去請大夫。」
圖南還是笑:「差爺別急,我先去看看。」
見到圖南,趙肅睿也是長舒了一口氣,就彷彿是沒做功課的時候遇到了一雞,父皇要罵他的時候遇到了大哥,想吃羊湯麵的時候看見了沈三廢……
「圖南,你來看看這人是餓的還是凍的?一躺下就沒再睜眼。」
只見圖南半俯下身,先是給施新梅把脈,又掀開她的眼皮看了看。
「姑娘,她是凍的,得灌下些熱水,再喝些藥。」….
趙肅睿隔著木柵欄,看見圖南從荷包裡取了幾個藥丸出來給施新梅吃了下去。
「你給她吃的什麼?」
圖南一邊拿起施新梅的手將她掌心搓熱,一邊說:「今年冬天冷,莊子上也有人被凍病了,這是姑娘從前用川穹茶調散*的方子搓出來的丸藥,驅寒防病還能去風症,平時姑娘管這個叫川穹丸。」
果然大戶人家,丫鬟身上都帶著這麼好的藥。
錢小五大長見識,一抬頭,看見沈夫人臉上也是漲了見識的神情。
嗯?這不是沈夫人家的藥麼?
圖南卻不在乎這兩人如何想,等施新梅的手腳都被她搓熱了,她又對「自家姑娘」說:
「還請姑娘賜些熱湯。」
「要什麼你只管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