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笑意盈盈:“木管家客氣了,不知木管家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木管家滿臉喜慶:“我家王爺差我前來給夫人小姐送禮,這些都是前兒個王爺南遊時親自挑選回來的布匹首飾,還有些小巧玩意,夫人小姐看下是否還可心,若是有喜歡的,回頭讓人再置辦些過來。”
李氏聞言後更是奇怪:“寧王爺美意,妾身在此謝過。只是,只是寧王爺突然送禮,還望木管家明示一二……”
木管家哈哈大笑:“夫人說這話就見外了,我家王爺對令媛一見傾心,這是天大的喜事,也是令媛的福分。王爺今個就進宮面聖去了,專程請旨賜婚。屆時,我等奴才還不是任憑王妃差遣。”說完,他衝著李氏的身後,蘇以宸和沈如霜所站的方向畢恭畢敬的行了一個禮。
沈如霜聞聽有如晴天噩耗,連呼“不可能”,激動得不禁花容失色,“不可能,我與你家王爺素不相識,從未謀面,何來一見傾心之說,他肯定是弄錯了,弄錯了……”
木管家聞言一笑:“小姐說笑了,我家王爺與您棲霞嶺一遇一見傾心。只是王爺此後南遊,因此才來遲了些,還望小姐莫要見怪才是。”
李氏急忙喚以宸扶愛女下去:“宸兒,你先扶你姐姐回房休息。宸兒……”
蘇以宸嚇得愣住了,原來棲霞嶺那日出言調戲她的人竟是個王爺,可原本遇到的是她,卻將她錯認成了如霜姐姐?!如此輕浮狂妄的一個人,即使是個王爺又如何?她不想嫁,而如霜姐姐已有心上人,想必更不願意嫁過去。無心之舉惹來這樣的禍端,她要如何向舅母、如霜解釋棲霞嶺之事?!她的腦子裡一片亂哄哄,李氏喚了她兩聲方才回過神來,扶了如霜先行告退。
李氏送走木管家進來房間的時候,沈如霜已哭得梨花帶雨。見到母親,就像見到救命稻草一般的撲過去她懷裡:“母親,我不想嫁給寧王爺……”
李氏長嘆一聲,那一聲長嘆似乎刺進了蘇以宸心裡,她啪的一聲跪了下來。
滿屋子的人皆愣住,不知道她此舉是何緣故。李氏更是愕然,“宸兒,你又是怎麼了?”
“舅母,姐姐,是宸兒,宸兒不好,宸兒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但那寧王爺,宸兒是有見過的。”她思來想去,這事斷不能再隱瞞了,於是將那日棲霞嶺相遇之事,一一向李氏和如霜細細稟明。
“糊塗,發生這樣的事,你怎不早說!?”李氏的聲音略顯責備。
沈如霜聽她說完後,激動得杏目圓睜,嬌軀微顫,臉上的兩行熱淚又似滾珠般跌落了下來。李氏心疼自不必說,她亦是委屈萬分,低著頭跪在地面,看那淚珠兒悄無聲息的滴落,未驚起一絲塵埃:“宸兒也不知那是寧王,原本以為此事就過了,不想令舅父舅母擔心,只是,只是宸兒沒想到會弄成這樣。請舅母和姐姐原諒宸兒,宸兒,宸兒這就去找寧王說清楚……”
“罷了,你這會說什麼都遲了!”李氏撇過頭去,愛憐的輕撫女兒香肩:“他既是已去請皇上賜婚,只要皇上許了,這事基本上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李氏剛一說完,沈如霜又是大哭,聽得人柔腸欲斷,她更是悔愧難當:“那我就去找皇上,和他說明,此事與姐姐無關,是寧王認錯了宸兒。”
“荒唐,你以為皇宮大院,是你想進就能進,皇上是你想見就能見的?!”李母一聲呵斥,澆滅瞭如霜和以宸的幻想,讓她倆都如同掉進了寒冷的冰窖。
“願為富家妾,不做寧王妻,寧王出了名的刑剋妻妾,你就是不想嫁,也不能害你姐姐呀!”
舅母憤然甩出的一句話,彷彿一記重拳擊打在以宸的胸口,沒有,她沒有想過害如霜姐姐。她根本不知道那是寧王爺,更不知道關於他還有刑剋妻妾的傳言。
可棲霞山的風波真真實實的發生過,寧王爺的求娶更近在眼前,她百口莫辯,種種舉動都顯得如此的居心不良。舅母痛心疾首,顯然不願意相信她,想必如霜姐姐也是吧。
她強忍著淚水,退出沈如霜的房間。踏出門檻的那一刻,聽到嘩啦啦數聲脆響,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分崩離析。
晚飯時沈從雲回到了府裡,差人喚蘇以宸前去用飯,飯桌上不見沈如霜的身影。她眼圈紅腫,低頭扒拉自己眼前的米飯,半天也沒吞嚥下去。舅父輕嘆了一口氣,放下筷,對她說道:“下午的事情舅父已經問過素玥了,不會怪你。霜兒心裡難受一時生氣你不要放在心上,一切等明日祭天大典結束後再想辦法。”
她輕嗯一聲,李氏面無表情,恍若未聞。
翌日的祭天大典,五更就得出發進宮。她整晚焦慮不已,翻來覆去,不到四更就起了,聽著府裡從人聲雜亂到歸於寧靜。
祭天大典一直從早上延續到當天晚上,至亥時快結束也不見沈從雲等回府。蘇以宸疲睏難支,撐肘坐在花廳內打盹等候,沈秀勸了她幾次先回房休息,等侯爺回來時再喚她,都被她拒絕。廚房裡的爐灶上,還煨著熱騰騰的宵夜,沈叔交代,只等侯爺一進門,就端上桌去給他們食用。
終於等到沈從雲一行回來,子時的更聲剛剛敲過。蘇以宸趕緊至大門口迎接,只見舅父穿著一襲筆直的藏青色朝服率先落馬,面上似有一絲疲倦,目光仍炯炯如天上的寒星。看到她眉頭輕皺:“誰讓你在這裡等的,天氣冷,早些回房休息,有事明日再議。”
沈寧軒已經從馬背翻身下來,望著父親大步離去的背影,眼中既有憤慨,又有無奈,全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蘇以宸心中一沉,竟有些隱約的害怕,不敢上前。沈寧軒看到她,也不似往日那般的親熱,只是勸她早點回房去歇息。她看到李氏從轎子下來,急忙上前去搭扶。李氏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臉上卻隱有按捺不住的興奮。下轎後,李氏又破天荒的親手去攙扶女兒。沈如霜今日穿著一身碧藍色的彩蝶錦衣宮裝,長長拖曳的裙尾,一隻只形態各異的彩蝶翩舞著翅膀,彷彿下一刻就要逐花而去。同色的緞面軟毛織錦披風,領口處,白色的狐狸絨毛鬆鬆茸茸的簇擁著如凝脂白玉般的嬌顏。一頭青絲挽成流雲雙飛髻,斜插著兩支雕工細緻的白玉梅花簪,綴以細細的銀絲流蘇,每走一步,流蘇底端的碎珠就如春日裡湖邊搖曳的柳枝,在風中蕩起一絲絲漣漪。這是蘇以宸所見過的如霜姐姐最華美的時刻,但她眼中噙滿了淚水,一滴滴滾落下來,明明跌在冰冷的地面,卻燙得人心裡直髮疼。
沈如霜一把甩開蘇以宸上前去攙扶她的手,神情激動的大喊:“滾開,你給我滾開!”
李氏也呵斥道:“你上來添什麼亂,快回你自己屋裡去!”然後扶著愛女,細語哄勸著,徑自入府去。
她驚嚇得目瞪口呆,連連後退了幾步,眼淚噴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