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身子要緊。不過我接觸過這袁貴人,她也是個溫婉可人的性子,究竟是怎麼得罪了欣貴妃的?”
玉芳搖頭嘆氣,這才對冰月道出了事情的始末。原來這袁貴人是順天府尹袁恩成的女兒袁心蘭,年前的一次賞菊大會上與欣貴妃結識,兩人常有來往,可一次偶然間在翊坤宮做客時被皇上看中,那日也正巧是皇上喝多了酒,臨幸了袁心蘭後直接封了貴人。欣貴妃因此事大為憤怒,多次刁難,那袁心蘭也是大家閨秀出身,性子軟弱,受了委屈從不吭聲,一來二去便落得了如此下場。
冰月恨恨地說:“這欣貴妃也太驕橫了!我一定要將此事稟告皇祖母,好好懲治懲治她!”
“這事情還是交給我處理吧,她欣貴妃就是再過分,我的面子她還是要給的。太皇太后年事已高,這些事情就不要驚擾她老人家了。”玉芳道:“你這好不容易過上了安生的生活,這事情就少管些,和欣貴妃結上樑子總是不好的。”
冰月點頭答應,只心想著以後常去看望,也不枉相識一場。懷了身孕的人都愛犯困,才說了沒一會兒,玉芳就說腰有些酸,冰月也便告退了。
玉芳的話讓冰月不免得對這位袁貴人心生了幾分憐憫,從小就聽莫憂師太講那些後宮爭寵的香豔故事,往往都帶著些許殘忍,自己有幸早些離開了皇宮,想必也是一件好事。一時感慨萬千,就去了靈夕堂。
那個趙得意果然是個勢利小人,上次叮囑過後便巴巴地補上了一切用度,窗戶上也貼上了幾張窗花,炭火燒得噼裡啪啦響。雖說和別的宮裡還是相差甚遠,不過對於一個久病無寵的貴人來說已經是不錯了。袁貴人的面色雖還是蔫蔫的毫無血色,不過精神卻煥發了不少。冰月到的時候見她正靠在床邊做女紅,便忍不住輕斥道:“就你這身子骨哪裡還能做這些?還不快好好歇息著。”
袁貴人閒坐在窗下,那窗紗明亮透進春光明媚,正映在她臉上,雖非豔麗,但有一種嫻靜婉和,隱隱如美玉光華般,只是笑道:“我這殘軀倒是沒有那麼金貴,後宮日子難捱,若是不找點事情做,豈不是要活活煎熬著?”
她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黯然,冰月一時心生惻隱,沒有接話,只是拿過她手上繡著的東西。是一件繡著“如意連雲”樣式的肚兜,祥雲流動,亦真亦幻,冰月讚道:“貴人的手真巧。”
“皇后娘娘懷了小阿哥,我也略略儘儘心意,畢竟在我無助的時候,皇后娘娘曾幫過我。”
“玉姐姐近日身子不適,我已經對她說過了你的事情,想必日後不會再有人為難你。”冰月安慰道。
袁貴人輕笑,目空一切的樣子,“無妨了。倒是您,聽聞靖王爺為人和善,又與您自小青梅竹馬,以後您的日子一定會好過些。等我這身子再恢復一點,我就給未來的小世子也繡上一件肚兜,也不枉與您結交了一場。”
冰月掩嘴輕笑起來,有些微微的羞憨,“還是沒影的事兒呢,你倒是想得長遠。”
兩人隨即又閒談了一番,從詩詞歌賦到古今雜談,都有些相見恨晚的感動。袁貴人博學多才,對凡事都有自己獨特的見解,與人交談起來又是十分謙和,骨子裡有種不染凡塵的獨特氣質。冰月難得遇到這麼一位蕙質蘭心的知心人,可惜這袁貴人身子骨確實不好,每說幾句都要咳嗽好一陣子。直到日頭西斜,到了袁貴人吃藥的時間,冰月這才不得已離開了。
黃昏的御花園也是別有一番風味的,梅香四溢,濃光淡影,大雪初晴的地面被璨若金子的夕陽籠罩,夕陽稠密地交織著重疊著,籠罩著這瓊樓玉宇的皇家花園。迎面碰上玄燁與李貴朝這邊走來,冰月急忙行了禮。也不知道是因為大正月清閒還是要做阿瑪的緣故,玄燁看起來十分精神。
自上次除夕家宴過後,冰月還沒有當面向玄燁道過喜,其實在前不久,惠常在已經為皇上生下了一個阿哥。不過在皇家眼裡,除了母以子貴之外還有子以母貴,惠常在位分低,當然沒有皇后娘娘的嫡子這般令全紫禁城興師動眾。冰月也當然明白,便笑著說了兩句恭維的話。
玄燁微微咧了咧嘴角,“你怎麼從這邊過來?是去朝暮軒了麼?”
“我只是隨便轉了轉。”冰月稍微有些遲疑,頓了頓又道:“都說皇上後宮佳麗三千,雖有些誇張的成分,不過這女人在一起總免不了風波。皇上操勞前朝國事,可也萬不能疏忽了後宮,這後宮和前朝可是有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關係。”
玄燁蹙了蹙眉不解其意,冰月又道:“冰月自知妄言,只是靈夕堂袁貴人恐怕時日無多,願皇上有空多憐惜些。”
“袁貴人?”玄燁沉思起來,似乎已經快要記不起這個人。
冰月見他如此反應,心裡有微微的悲涼感,自古男兒多薄性,沒想到與自己一起長大的玄燁哥哥也終究不過如此。冰月無心再說下去,只輕嘆道:“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皇上是重感情的人,應該明白冰月的意思。”
冰月心想,自己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至於其它的也只能看袁貴人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