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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敬剛想走開,卻聽得裡頭說起他來。高士奇道:“你們三位,真有錢的應是陳敬吧。”

張汧道:“高兄,陳敬您就不要去找他了。去年太原秋闈案,他險些兒掉了腦袋,他怕這事兒。”

高士奇笑道:“我只是問問。陳敬我不會找,李謹也不會找。不過這事不能讓他倆知道,關乎你我性命,也關乎他陳敬的性命!我後日就鎖院不出了,你只放心進去考便是了。我告辭了。”

陳敬急忙走開,忽聽得高士奇在裡頭悄聲說道:“隔牆有耳!”

陳敬擔心回房去會讓高士奇聽到門響,只好往店堂那邊走,飛快出了客棧。外頭很黑,踩著地上的積雪咯咯作響。鋪面的掛燈在風中搖曳,幾乎沒有行人。陳敬腳不擇路,心裡亂麻一團。忽見前頭就是白雲觀了,觀門緊閉,甚是陰森。陳敬有些害怕,轉身往回走。

這時,觀門突然吱地開了,裡頭出來兩個人,陳敬聽得說話聲:“馬舉人您放心,收了您的銀子,事情就鐵定了。您千萬彆著急,不能再上李大人府上去。”

答話的肯定就是馬舉人:“在下知道了!”

陳敬心想今兒真是撞著鬼了,正躡手躡腳想走開,又怕讓馬舉人撞見惹禍上身,忙貓腰往牆腳躲藏。觀門吱地關上了。馬舉人得意地哼著小曲兒,當街撒了泡尿。陳敬只得躲著,不敢挪動半步。馬舉人打了個尿顫,哼著小曲走了。陳敬仍是不敢馬上就走,直等到馬舉人走遠了,他才站了起來。剛要走開,又聽觀里人在說收銀子的事兒,道:“光是狀元,李大人就答應了五個人,可狀元只點一個啊!”

陳敬嚇得大氣不敢出,悄悄兒走開。不料碰響了什麼東西,驚動了觀里人,只聽得裡頭喊道:“外頭有人!快去看看!”

陳敬知道大事不好,飛快地跑開。他跑了幾步,突然又往回跑,怕往快活林那邊去倒碰著馬舉人了。聽得後頭有腳步聲,想必是有人追了上來。陳敬頭也不敢回,拼命往小衚衕深處跑去。遠遠地聽得有人吆喝著,心想他們肯定是白雲觀裡的人。他在衚衕裡七拐八拐,早沒了方向。忽見前頭門樓邊有樹枝伸出來,這地方好生熟悉。猛然想起,原來到了李老先生家門口。陳敬顧不上許多,使勁擂門。後頭吆喝聲越來越近,陳敬急得冷汗直淌。剛想離開,門吱地開了。開門的是大桂,他還沒看清是誰,陳敬閃了進去,飛快地關了門,用手捂住大桂嘴巴。這時,聽得外頭腳步聲嚓嚓而過。

腳步聲漸漸遠了,陳敬才鬆開大桂,喘著粗氣道:“大哥讓我進屋去,有人要殺我!”

大桂認出陳敬,驚得目瞪口呆。李老先生聽得外頭聲響,問道:“大桂,什麼事呀?”

大桂也不答應,只領著陳敬進了客堂。李老先生大吃一驚,直問出什麼事了。陳敬心有顧忌,不敢從實道來,只說:“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今兒整日裡溫書,腦子有些昏,夜裡出門吹吹風。不想到走到白雲觀前,突然從裡面跑出幾個人來,說要殺了我。我地兒不熟,只知道往衚衕深處跑,沒想到就跑到這裡來了。幸虧大桂開了門,不然我就成刀下冤鬼了。”

李老先生聽了,滿臉疑惑,望著陳敬,半日才說:“真是怪事了!怎麼會好端端的有人要殺你呢?你家可曾與人結怨?”

陳敬敷衍道:“我家世代都是經商讀書的本分人,哪有什麼仇怨?況且若是世仇,也犯不著跑到京城來殺我!也合該我命大,沒頭沒腦就跑到前輩家門口了。好了,那幾個歹人想已追到前頭去了,我告辭了,改日再來致謝!”

李老先生心想哪有這麼巧的事?一時又不好說破,便道:“陳賢侄不嫌寒磣,就先在這裡住上一宿,明日再回客棧吧。”

忽聽月媛接腔說道:“我去給陳大哥收拾床鋪。”

原來月媛早出來了,站在旁邊一字一句聽得清清楚楚。李老先生嗔道:“月媛你怎麼還沒睡覺?你會收拾什麼床鋪,有田媽哩!”

田媽聽了,便去收拾房間。正是這時,聽得外頭有人擂門。李老先生這才相信真是有人在追陳敬,便道:“不慌,你只待在屋裡,我去看看。”

大桂手裡操了棍子,跟在李老先生身後,去了大門。門開了,見三條漢子站在門外,樣子甚是兇悍。李老先生當門一站,問道:“你們深更半夜吆喝氣壯,什麼人呀?”

有條漢子喝道:“順天府的,緝拿逃犯!”

李老先生打量著來人,見他們並沒有著官差衣服,便道:“誰知道你們是順天府的?老夫看你們倒像打家劫舍的歹人!”

那漢子急了,嚷道:“你什麼人,敢教訓我們?”

李老先生冷冷一笑,道:“你們要真是順天府的,老夫明日就上順天府去教訓向秉道!”

一直吼著的那人瞪了眼睛,道:“順天府府尹的名諱,也是你隨便叫的?”

李老先生又是冷笑,道:“老夫當年中舉的時候,他向秉道還只是個童生!”

大桂在旁幫腔,道:“你們也不看看這是什麼門第,你們向秉道見著我們家老爺也得尊他幾分!”

那三個人見這光景,心裡到底摸不著底,說了幾句硬話撐撐面子走了。

回到客堂,李老先生道:“賢侄,你只怕真的遇著事了。可是,順天府的官差抓你幹什麼呢?”

陳敬心裡有底,便道:“追我的分明是夥歹人,不是順天府的。剛才敲門的如果正是追我的人,八成就是冒充官差。”

李老先生仍是百思不解,心想這事兒也太蹊蹺了。陳敬看出李老先生的心思,便道:“前輩,那夥歹人再也不會回來了,我還是回客棧去。”

李老先生見夜已很深,說什麼也不讓陳敬走了。陳敬只道恭敬不如從命,便在李家過了夜。

第二日一早,陳敬起了床就要告辭。李老先生仍是挽留,又吩咐田媽快去街上買了菜回來。月媛也起得早,知道是要買菜款待陳敬,纏著田媽也要上街。田媽拗不過月媛,看看老爺意思,就領著月媛出門了。

路過快活林客棧,就見那門口圍了許多人。月媛莫名其妙地害怕起來,悄聲兒問田媽:“他們在說什麼呀?是不是在說陳大哥?”

田媽讓月媛在旁站著,自己上去看看。牆上貼著告示,她不認得字,只聽說有人說,有個山西舉人給考官送銀子,有個河南舉人說要告狀,那山西舉人就把河南舉人殺了。山西舉人殺了人,自己就逃了。

田媽聽了,嚇得魂飛天外。她心想說的那山西舉人,難道就是陳敬?心裡正犯疑,又聽人說陳敬不像殺人兇犯啊!果然說的是陳敬,田媽跑回來,拖著月媛就往回跑。

月媛覺得奇怪,問:“田媽,不去買菜了嗎?”

田媽話也不答,只拖著月媛走人。月媛是個犟脾氣,掙脫田媽的手,跑回客棧門口看了告示。月媛頓時嚇得臉色鐵青,原來陳敬正是告示上通緝的殺人兇犯,還畫了像呢!那個被殺的河南舉人,名字喚作李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