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珍兒同大順悄悄說話:“大順,敢情姓闞的人說話都這麼彆扭?”
陳廷敬也不管闞禎兆樂不樂意,就在他近處的石頭上坐了下來。攀談半日,闞禎兆方才講到雲南官場人事,道:“王繼文任巡撫這幾年,雲南還算太平,百姓負擔也不重。只看這太平日子能過多久。”
闞禎兆同陳廷敬說著話,眼睛卻只望著水裡的浮標。陳廷敬問:“闞先生是否看破什麼隱情?”
闞禎兆笑道:“我一個鄉下糟老頭子,哪有那等見識?只是空長几十歲,見過些事兒。當年平西王吳三桂鎮守雲南,頭幾年百姓的日子也很好過啊。”
正說著話,忽聽後面又有人聲。回頭一看,原來是王繼文趕到了。王繼文匆匆上前,朝陳廷敬拱手而拜:“雲貴總督、雲南巡撫王繼文拜見欽差陳大人!恭請皇上聖安!”
陳廷敬忙站起來還禮:“見過制臺王大人。皇上龍體康健,皇上想著你們哪!”
闞禎兆也站了起來,微微向陳廷敬低了頭,道:“原來是欽差大人,老兒失禮了。”
王繼文心下大驚,卻只當才看見的樣子,說:“哦,闞公也在這裡!”
陳廷敬故意問道:“哦,你們認識?”
王繼文剛要開口,闞禎兆搶先說話了:“滇池雖水闊萬頃,來此垂釣者並不太多。巡撫大人有時也來垂釣,因此認得老兒。”
王繼文聽闞禎兆這麼一說,忙借話搪塞:“正是正是,下官偶爾也來滇池垂釣,故而認識闞公。”
這時,劉景、馬明飛馬而至。劉景道:“老爺,我們有要事相報!”
陳廷敬問:“什麼事如此緊急?”
馬明望望四周,道:“老爺,此處不便說話。”
王繼文忙說:“欽差大人,下官後退幾十步靜候!”
陳廷敬便道:“好,你們暫且避避吧。”
王繼文邊往後退,邊同闞禎兆輕聲說話:“闞公,您可是答應我不再過問衙門裡的事啊!”
闞禎兆說:“老朽並沒有過問。”
王繼文說:“陳大人昨夜上和順鹽行同貴公子見面,今日又在此同您會晤,難道都是巧合?”
闞禎兆道:“老夫也不明白,容老夫告辭!”
闞禎兆扛著釣竿,轉身而去。望著闞禎兆的背影,王繼文心裡將信將疑,又驚又怕。回頭一看,又不知劉景、馬明正向陳廷敬報告什麼大事,心中更是驚慌。
陳廷敬聽了劉景、馬明之言,心裡頗為疑惑。難道闞家真是昆明一霸?闞禎兆名播京師,世人都說他是位高人雅士啊。
劉景見陳廷敬半日不語,便道:“我倆眼見耳聞,果真如此。”
馬明說:“我還真擔心向雲鶴的死活!”
陳廷敬略作沉吟,說:“你們倆仍回鹽行街去看看,我這會兒先應付了王繼文再說。”
陳廷敬打發兩人走去了,便過去同王繼文說話。王繼文忙迎了上來,說:“欽差大人,雲南六品以上官員都在大觀樓候著,正在等您訓示。”
陳廷敬笑道:“我哪有什麼訓示!我今日是來遊滇池的。聽說大觀樓氣象非凡,倒是很想去看看。”
一時來到大觀樓,見樓前整齊地站著雲南六品以上官員。王繼文喊了聲見過欽差陳大人,官員們齊聲涮袖而拜。陳廷敬還了禮,無非說了些場面上的話,便請大家隨意。
陳廷敬這才仰看樓閣,但見“大觀樓”三字筆墨蒼古,凌雲欲飛。陳廷敬朝王繼文拱手道:“制臺大人,您這筆字可真叫人羨慕啊!”
王繼文連連搖頭:“塗鴉而已,見笑了。”
陳廷敬復又唸了楹聯,直誇好字佳聯。王繼文便道:“獻醜了!欽差大人的書法、詩文在當朝可算首屈一指。早知道欽差大人會來雲南,這匾額、對聯就該留著您來寫。”
陳廷敬搖頭道:“豈敢豈敢!這千古留名的事,可是皇上賜予您的,別人哪敢掠美?”
王繼文便拱手朝北,道:“繼文受皇上厚恩,自當效忠朝廷,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上了樓,陳廷敬極目遠眺,讚歎不已,道:“您看這煙樹婆娑,農舍掩映,良田在望,正是制臺大人對聯裡寫到的景象!”
王繼文說:“滇池之美,天造地設,下官縱有生花夢筆,也不能盡其萬一。”
陳廷敬想著自己家鄉山多林密,可惜少水。這滇池勝景人間罕見,又是四季如春,真趕得上仙境了。陳廷敬回身,見廊柱上也有王繼文題寫的對聯,便道:“制臺大人,您的字頗得闞禎兆先生神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