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那便宜兒媳一副花容月貌,絕不是小門小戶能養出來的。加上平日吃穿用度樣樣不凡,卻從不走公中的賬,大抵是個商戶。
時人盛行厚嫁之風,商戶人家更甚,想來,四房媳婦那兒,也有不少的體己。
胡氏盤算著,等過個十幾二十年,把孫兒往孃家親戚那兒一塞,對外就說張羅著婚事把錢全用盡了,不過是左手倒右手。
到時候,就算是老爺子親自盤點,也絕挑不出她胡氏半點錯兒來。
想到此處,她下了狠心,吩咐婆子們把火盆燒旺些。
先前怕老四媳婦大出血,自然不敢燒得太旺。現在既然下定了決心,便只盯著小的。
血水一盆盆地端出來,胡氏捏著念珠老神在在,好像是在為產婦誦經祈福。
今日她為兒媳婦忙上忙下,這裡裡外外可都看在眼裡。
“太夫人,生了!生了”
雖然園子裡並無嬰兒的啼哭聲,可是報喜的丫鬟已經端著盆子飛奔出來。
孩子剛落地,小病貓子一般氣息微弱,渾身腫脹發紫,哭不出聲來。
“生了!”穩婆抱著襁褓在門內喊。
胡氏追到門口,狠狠跺了跺腳:“怎麼沒沒聲兒啊,是男是女?”
房裡的人呼啦啦走了大半,只有接生的王婆子留意產婦受不得風,起身去半掩著窗戶。
隨著孩子的降生,風雨漸漸止息了。
透過薄薄的一層牆紙,可以聽見外庭裡此起彼伏的道賀:“恭喜太夫人,賀喜太夫人,是,是對龍鳳胎。”
胡氏愣了片刻,兩個孩子,兩張嘴,若要和其他幾房的孩子一般養到成年…
一個男孩兒或是一個女孩兒,都好處理。
反倒是龍鳳胎這種祥瑞,是要稟報府衙,寫進縣誌的。
倘若做得太過…
胡氏已經把兒媳婦的嫁妝看做是囊中之物。女孩兒還可以送去宮裡,每月往家裡掙十兩銀子的月例。
宮中貴人多,規矩多,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小姑娘連喪事兒都節省了。
男孩兒就不一樣了,要讀書識字科舉,光紙筆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更何況,那個當爹的都不是她親兒子!
這名義上的孫子若是發達了,未必不能翻出這陳年爛賬。
胡氏使了個眼色,她的陪嫁何媽媽心領神會地進了門。
第二天早上,雲陽城就傳遍了。
本地富戶甄員外家四房的媳婦高氏,在夫君葬禮上小產,當晚就死於血山崩。
可惜了一對龍鳳胎,只一個女兒活了下來。
雲銷雨霽,漫天雲霞背後,遙遠的天邊,彷彿有什麼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