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過去,學堂裡百花爭妍,異香撲鼻。
“先生說,甄家大姐,今年要和咱們一起上‘甲字科’……”
“她讀“乙字科”都費勁,家裡使了銀子?”
“可我前些日子還聽當鋪的管事說,甄蓮都窮得當衣裳了,她有錢交束脩?”
“你哪兒來的訊息?長了眼的都看得到,甄家大姐那身兒衣裳,那可是蘇繡!”
“幹嘛呢?”
眾人一驚,轉頭,是方才話題的中心人物,最近在學堂裡風頭無二的甄家大姐甄蓮——的族妹。
甄蔓才十二歲,卻隱隱是學堂一方小勢力的領頭人。
她生來聰慧,開蒙也早,還有有個做秀才的哥哥……
這些僅僅只是加分項。
最重要的是,她家裡開著書局。
二房那個秀才在府學裡求學,難得回家一次,便是寄來書信,也三句話不離銀錢。甄蔓從小聰慧,又懂得察言觀色,堪稱是鰥夫老爹的貼心小棉襖。
甄蔓手上,總能拿到第一手的話本,最好的名家字帖,最便宜的教科書……
學堂按照“甲乙丙丁”排了快慢班,她在“甲字科”的班上,年紀第二小,成績第一好。
年紀最小的,是她表妹,投胎滿分的賈語。
甄蔓自幼就幫家裡抄書,一手簪花小楷,運筆如飛;寫館閣體時,又圓融宛若印刷;若是速記課堂筆記,則鐵鉤銀畫,美觀又好認。
當然,天才少女也有天才少女的煩惱。甄蔓從小被人寵慣了,最享受年長者的疼愛,兄長外出遊學,她天天盯著大姐院子裡,看人手足情深,羨慕地在床上打滾。
但老父盯著甄家那點兒家產,她自然也不好和大姐親近。
可在外頭,她到底是甄家小姐,甄家的事兒,決不許旁人說項。
認出其中幾個嚼舌頭的,往日還經常求自己指點課業,小姑娘當即就落下臉:“陳家的,李家的,還有季家的,既然看不上我甄家,日後也無需來往了。”
說罷,拂袖而去。
一點兒面子都不講。
“呸,當衣服的窮酸人家,誰稀罕!”李家小姐啐了口唾沫,試圖挽回場子。
卻見同伴一左一右,面露難色。
陳小姐扯了扯袖子:“要不,咱們還是去道個歉吧。”
方才一時嘴快,得罪了甄蔓,如今緩過神兒來,心裡卻已經有些懊悔了。
李小姐姐夫是縣令又如何?能給她們吃?給她們穿?
甄蔓才是真財神啊!
“是啊,也是我們不好,背地裡說人閒話。”季家姑娘也有些後怕,若是甄蔓當真和自己絕交,那自己在“甲”字科,怕是要孤軍奮戰了。
李小姐原先還有些愧意,可同伴一說,反倒擰吧起來:“你們怕她那女官姑姑,我才不怕。”
她二姐可是縣太爺的夫人!
李姑娘是託姐夫的關係進的“甲”字班,本來就是吊車尾,若是沒甄蔓的筆記,上課怕是要聽天書。
不過,她平日裡關顧著和幾家小姐攀比衣食,進“甲”字科,無非是圖聽起來好聽。
卻聽得外頭傳來個不認識的聲音,清清冷冷,帶著笑意:“同進士非同進士,如夫人不如夫人。我今兒可算是開了眼了。”
眾人扭頭,見是方才眾人八卦的正主兒,甄家大姐甄蓮,帶著個不認識的丫頭進來。
那丫頭七八歲年紀,穿著件半舊的羽紗褂子,身體瘦削,唇紅齒白,是個極好看的美人胚子。
就是一張嘴,忒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