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妥當才能高枕無憂,欲速則不達,……”
“行了,今日我且不說你,趁這會兒還有工夫,趕緊檢查一番,可別再出什麼岔子。”
正值春夏之交,屋外暖洋洋,殘霞褪盡,斜輝不再,四周一片綠肥紅瘦。
看著這景象,她回想起了五年前的自己。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度笑春風。
那年褚九剛滿十歲,皇榜招收舞姬,榜單上條件嚴苛,但賞金卻實在誘人,令人垂涎欲滴。
人群熙熙囔囔,對著皇榜指指點點,卻都只能望而卻步。
而杏花樓的鴇母,也在其中。
她仰起頭來,迎著日光覷了半晌,著實心動。
說起褚九,本也是貧苦良家的女孩,只因四歲那年,劍南大旱,莊稼顆粒無收,父母攜了全家逃荒,但這麼多張嘴,哪有糧食喂?
為了能多積攢些盤纏,將全家帶出鬼門關,父親就索性賣了她。
她穿著藍布破衫,蹲在父親的腳下,將頭深深地埋在膝蓋裡。
雪白的脖頸上處,悄悄地用泥土抹黑了些,一根稻草在風中搖擺晃動。
窮人兜兒賣女,削黃的臉頰上,都是千篇一律的悽苦。一雙雙混沌的目光中,混雜著不捨的痛楚,與生存的希望。
眼看周圍的人來來去去,嶄新的面孔換了三四番,父親忍下不捨,將心一橫,含著淚將她的頭掰起來,操著低沉嘶啞的聲音吆喝。
“長得好啊,白!三袋大米,誰要?”
“這丫頭我要了!五袋米,帶走!”
看著眼前脂粉堆簇的女人,爹爹猶豫了。
傻子也知道這是什麼人。
她的話音剛落,兩個大漢欺身上前,硬要來拉人,爹爹慌忙地伸手想要阻攔,但看著面前的五袋米,終究還是沒能再說出半個字。
“爹……”
鴇母煙花場所混跡多年,淬鍊出一雙火眼金睛。
她一眼便看出,這丫頭是個美人胚子,難得一見的苗,便不當尋同雛兒那樣看待。
為了錘鍊氣質,鴇母花了重金培養,從詩詞歌賦到琴棋書畫,再到十八般的歌舞,褚九用六年的時間,全學了個精通。
除了外頭功夫外,還為她請來了浴師,量身定做泡澡的方式,所用藥劑、浸染的花香皆為上品。
飲食三餐都有定數,目的嘛,就是要培養她婀娜多姿的身材,和保持那光潔細嫩、吹彈可破的瑩白肌膚。
杏花樓內冰火兩重天。
對於其他姑娘,鴇母進行著非人的壓榨,轉身卻把褚九寵上了天。
她記得,剛踏進那所高樓牌坊時,鴇母搖晃著杏花扇,粉面含笑地問她:
“你叫什麼名字?”
她低垂著頭,含混小聲地答了一句:“褚九。”
“會寫自己的名字嗎?”
“母親教過。”
“嘶……”
鴇母慢搖的杏花扇頓了頓,定在了當空,看著旁邊的男子,眼神十分疑惑。
她其實沒說出,母親不僅會寫字,還會讀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