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走到營地旁的水池邊,用手捧了水將臉上的粉末全都洗掉了,這才臉色嚴肅地走回去。洗臉的時候多少有些面頰發燙,但現在是不認的。
一眾士兵還在笑,副團長李青也笑,這中間也有一部分是故意的,有人開口:“團長,這個擦粉,實在不適合你。”
“團長你平時就挺俊的。”
“是啊,就是那種跟一般人不一樣,很特別的那種……”
“哈哈……”
“行了!”毛一山甩了甩手上的水,“這邊燒了以後,剛回家嚇到了孩子,結果今天渠慶給我出的餿主意……就是我之前說的,能活著走這一場,就是你們的福氣,咱們今天代表咱們團走,也是代表……活著的、死了的所有人走!所以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誰都不許在今天丟了面子!”
“是!”眾人回答。
“另外,今天這事不許傳出去……”
“噗嗤——”
“立!正——”
毛一山一聲大喝。
所以士兵陡然肅立,腳步聲震響地面。
“向右看齊——”
九十餘人擺頭,佇列猶如陡然繃直的鋼鐵,隨著吐露的晨曦,整理起來了……
類似的情況,在不同的地方也正在發生。
成都北面的軍營當中,陳亥也為一眾士兵整理著軍容,他的面前是兩隻手都齊肘斷了的年輕將士,陳亥為他將拍打了衣服上的灰塵。
隊伍中還有其他的殘疾士兵,這次閱兵過後,他們便會從軍隊中離開,或許也是因此,在先前的步伐訓練當中,不少殘疾士兵走得反倒是最認真的。
陳亥一個個的為他們進行著檢查和整理,沒有說話。
劉沐俠、牛成舒等人也俱都在隊伍裡集結。
太陽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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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當中,人群正在聚集。
華夏軍閱兵的訊息早已放出,說是閱兵,實際上的整個流程,是華夏第五軍與第七軍在成都城內的回師。兩支軍隊會從不同的城門進入,經過部分主要街道後,在摩訶池西北面新清理出來的“勝利廣場”匯合,這中間也會有對於女真俘虜的檢閱儀式。
眼下的閱兵固然沒有錄影與直播,勝利廣場邊最好的觀看位置也只有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憑票進入,但中途行進經過的長街仍舊能夠觀看這場儀式的進行,甚至於道路兩旁的酒樓茶肆早已與華夏軍有過溝通,推出了觀禮貴賓位之類的服務,只要經過一輪檢查,便能上樓到最佳的位置看著軍隊的走過。
維持秩序的隊伍隔離開了大半條街道供軍隊行進,另外小半條道路並不限制行人,只是也有繫著紅袖套的工作人員大聲提醒,女真俘虜經過時,嚴禁用石頭鐵器等具有殺傷力的物件打人,當然,即便用泥巴、臭雞蛋、菜葉打人,也並不提倡。
一些紅綢、綵帶早已在道路兩旁掛起來,絹布紮起的紅花也以極為低廉的價格賣出了許多。此時的城池當中五花八門的顏料依然稀少,因此大紅色始終是最為引人注目的色彩,華夏軍對成都民心的掌控暫時也未到十分牢固的程度,但廉價的小紅花一賣,許多人也就興高采烈地加入到這一場擁軍狂歡中來了。
於和中、嚴道綸等人在路邊用過了早膳,此時沒有乘車,一路步行,觀看著街道上的景狀。
步行的提議是嚴道綸做出的,對於這一次的成都之行,他眼下的心情複雜。原本作為劉光世的代表,大的方針是透過對華夏軍的主動示好,來獲取一些交易上的便利,眼下的趨勢並沒有走歪,但從細節上來說,卻不見得非常如意。
做生意這種事情,即便已經做好了主動示好的決定,也會希望自己的示好對對方而言有著更加巨大的價值。倘若其它各方給華夏軍造成了巨大的麻煩,自己這邊也掌握了他的部分破綻和弱點,此時示好,能取得的利益便是最大的,倘若對方並未陷入多大的困難當中,這邊的示好,也就顯不出那樣舉足輕重的必要性。
也是因此,七月二十那天晚上的動亂,他是樂見其成的。若能殺了寧毅,當然最好,即便不行,多少給對方造成些麻煩,自己這邊的重要性也會大大增加。
到得如今,華夏軍固然對自己這邊給予了許多的禮遇和優待,但嚴道綸卻從心底裡明白,自己對對方有制約、有威脅時的禮遇,與眼下的禮遇,是完全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