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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此一去路遠天高

如意沒有言明,嚴超、陳海也不便追問,如意雖只是少女,卻畢竟身份尊貴,心中既有所決,無論何去何往,便不是他們所能左右。

當日,如意婉拒禰衡之請,推薦表兄嚴超暫領巡城都尉之職。

嚴超雖跟隨呂布南征北戰,卻只是近身侍衛,品階並不入流,如今輕易得了一個實權的官職,如何能不高興,況且都尉之職官位雖不大,卻掌控著洛陽城僅有之兵,在如今這個時刻,更顯得責任重大。

呂布大軍駐守南陽,厲兵秣馬,想要攻取曹操的意圖早已經昭然若揭。天下但凡關心政事者,幾乎都能看得出來。

南陽風聲鶴唳自不必說,即便是臨近的洛陽城中,也是行人疾疾而走,衛兵頻繁巡視,氣憤一時清冷,顯得不同尋常。

嚴超身為巡城都尉,自然少不了每日忙碌巡視,時常早出晚歸,倒是把護衛如意返還安邑的軍令拋諸腦後了。

而如意自從想通了心結,整個人也像是發生了突變,脾氣秉性大不像從前,便似換了一個人一樣,整日間都笑顏對人,似乎有什麼美好的事正在發生。

嚴超歷來性格粗獷,只當她神經突發,對這些轉變並未放在心上,又或者他根本就沒發現,如意比之從前有何不同。

然而陳海卻是心細如髮,知道如意這般反常行為必有緣由,她從小習武,成年又入學院習兵法,由此可見她平生志向。

如今丞相在南陽磨拳擦掌,朝野上下躍躍欲試,朝廷與曹操之戰眼看著就要一觸即發。洛陽眾兵將無不為將來打算,或送禮請客,或託人說情,總之都是要想盡一切辦法弄個官職在身,這樣才有機會平調入一線大軍。

陳海早知如意之志,便是想做一個如乃父般氣吞萬里如虎的神將軍,然而她卻臨陣退卻,實在不合常理。

這日飯後,嚴超照常去城中巡視,如意無事,便與陳海二人並肩而行。

來到城牆一角,登高遠望,只見來往行人川流不息,遠遠俯身望去,邊像是一群忙碌接連的螞蟻。

清風徐徐吹來,讓這個夏日的午後漸增一絲涼意。

如意難得穿了一身女裝,衣裙隨風飄動,髮絲被風吹的凌亂,縷縷在眼前起舞,襯著將要落下的斜陽,在金黃色的餘暉之中,顯得出塵而飄逸。

陳海忽覺心頭有些慌亂,急忙轉移了視線,遠遠眺望斜陽,若無其事的道:“綺玲可中意這洛陽的落日?”

如意驀然回首,見陳海似笑非笑地看著遠處斜陽,一臉平靜緩適,嘴角泛起笑意讓人如沐春風,如意心頭一動,道:“哪裡的落日都宜陽美麗,又有何分別。”

陳海收回遠方目光,深深看了一眼如意道:“自然不同,幷州的落日,是大漠飛沙中的孤雁,卓爾不群炙熱似火。而這洛陽的落日,卻像是一汪清澈的甘泉,溫暖而甜蜜,就像是家人的味道。我還聽說江南的落日似美酒一樣醉人,更在膠州遠在天涯海角的落日,與大海交相輝映,映出天地一色,是人間最美的風景,綺玲可願意同我相伴走遍天涯海角,同看這世間落日之不同?”

如意見陳海眼中光輝如炙,目光凝固之處,便像是兩點炙熱的光華,像是天邊的落日,亦像是此刻的自己,令她片刻不敢與之對視,匆忙轉移視線道:“你盡胡說,這天下落日都是同一個,豈會有所不同。況且如今四方戰亂不止,你我父輩皆為此奔走不休,我等又豈能知貪戀當下歡愉。我早發下宏願,此生必要助父親一臂之力,不讓他獨自承擔所有之重。”

陳海聞言略覺失望,沉聲道:“綺玲為何與別的女子不同,旁的女子或有喜好拳腳武藝者,卻從沒有人像你一般如此嚴苛的要求自己。”

如意暗歎一口氣,自己何嘗不想與平常人家的女兒一般,只是撫琴弄舞,描紅拈香,可自從當年的洛陽驚變伊始,當她親眼見到血光在她眼前迸射,萬千斷肢殘體身首異處,自幼與家人天各一方,在那時她便明白,想要在這個亂世存活,想要護佑身邊的家人不遭受無妄之災,便要讓自己變得更強!

只有變強,她才不會成為父親的累贅,父親也不至於獨力撐起這片天地。

因此在別的女孩兒還在父母懷中撒嬌之時,她就已經拾起了弓箭短刀,日夜不輟,努力讓自己變成一個有用的人。

可即便她十年來勝過旁人十倍之功,卻終究還是肉體凡胎,縱然她武藝身手皆是上乘,但在千萬大軍面前,卻還是顯得如此無力。她自問自己可敵千人,在萬馬軍中來去自如。可大軍對陣,卻必須要瞻前顧後,統籌謀劃、爾虞我詐這些事,實在難以適應。

前日與山匪一戰,當時的無力之感讓她刻骨銘心,正像是當年在洛陽的心境。

然而幸運的是,如意也因此看清了此後她將要面對的路。

但這些話如意卻並不想宣之於口,卻吃吃笑道:“怎麼,子慶兄莫不是想說我不解風情?”

陳海一怔,看著如意沐浴在夕陽的餘暉之中,臉上雖不像深閨女子一般白淨嬌嫩,卻有一股攝人的光彩輝映其上,輕言淺笑,無端讓他驚心動魄,心神激盪處,嘶聲問道:“綺玲可願與我執手偕老?”

如意聞言不語,只是低垂著頭,談著自己的腳尖。

和風緩緩流淌,裝滿滿是情意的時光,也不知過了多久,夕陽半落,僅剩下半個羞紅的臉,彷彿不甘就此落入山中,等待著此刻城頭如意的答覆,一如此刻滿臉焦急的陳子慶。

如意似有所決,猛然抬頭,平靜道:“子慶兄人中翹楚,自有佳人良配,如意心有羈絆,男歡女愛之事與我說來並不重要,實不足以讓兄臺用心。”

陳海如被判處了斬刑的囚徒,身形隨晚風搖晃,依靠在城牆之上,落寞道:“綺玲不必忙著拒絕,有何羈絆之處,何不說與我聽,讓我與你一同分擔也好。”

如意搖頭輕笑,看著已經落入天際的落日餘暉,喃喃道:“朝廷眼下要用兵,南陽、洛陽首當其衝,家父必會徵召俊傑助陣,子慶兄當以天下為重,如意靜候佳音。”頓了頓又道:“時日不早了,早些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