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紀爾嵐當時並不在意,只要能遠離紀府,遠離劉菱,即便被剋死,她也認了。然而,傳說中意外並未到來,她順順利利的嫁了過去。
成親之後,洪晏雖然並未對她表現出夫妻之間的溫情蜜意,卻也從不對她苛責埋怨。她在經歷了最初的小心翼翼和防備之後,漸漸放下心,守在內宅,學著各色規矩禮儀,為他打理內宅往來的事物。
她感激洪晏拯救她於水火之中,給了她眼前的安穩。她以仰望的姿態默默陪伴在他身邊,卻從不敢不奢望他能對自己生出什麼特別的情感,只將那些或是感激,或是崇敬,或是愛慕的情愫深深藏在心底。
後來洪晏納了妾室,紀爾嵐還以為自己的平靜日子要到頭了。可沒想到,洪晏對其他妾室同樣不溫不火,從沒表現出多麼熾烈的情感。於是紀爾嵐又恢復了從前,竭盡所能,本本分分為他打理內宅,清理么蛾子。
洪晏則在外不停的忙於公務,在內宅的時間越來越少。
紀爾嵐覺得自己這般無悲無喜,定然再無波折直到壽終正寢。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為他身下子嗣。然而,隨著他的功勞越來越多,官也越做越大。便開始有人生出算計的心思。
有的想要紀爾嵐的命,然後取代她正妻的位置。有的想要爬上他的床榻,為他生下孩子,母憑子貴。還有人想透過她,探知洪晏的隱秘等等無數大大小小的事端。
這一切,都被她輕鬆或艱難的一一解決了。可她卻沒辦法像以前那麼安心的呆在內宅了。因為在她受難臨危之時,洪晏依舊平淡如昨,不曾伸出援手,沒有站出來為她說過一句話,哪怕是類似相信她的神色。彷彿紀爾嵐在他心裡只是一件器物,名為正妻。
紀爾嵐忽然覺得,洪晏對她的不責備,不埋怨,其實並不是對她的憐惜。只是一種放任,你能活算你的本事,你死了就是你到了壽。
她到底是看不懂他的,原本平和不爭的心境漸漸消失了。她終究是把自己放在了她髮妻的位置。
但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知道這一切的安穩都是對方給她的,所以,她可以忍受他寵幸妾室,也可以忍受他生下庶子,甚至可以為他粉身碎骨,肝腦塗地。但她不想在他面前跟個活死人一樣,紀爾嵐想問問他,為什麼?
她壓抑的情感已經到了極限。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找他理論,甚至發洩似的大吵一架。洪晏的身份突然暴露了,或著說,是他故意揭露了自己的身份。
他是燕相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也是燕相最出色的一個兒子,排名第十二。
毫不遲疑,燕相讓他認祖歸宗,從此,京中都改稱呼他為燕十二,燕公子,燕鴻。洪晏這個名字從此被遺忘,只有紀爾嵐一個人放在心上。她覺得洪晏才是她的夫君。而不是這個高高在上,風光無限的燕家十二郎。
可她沒有反對的權利,甚至連吹枕邊風的機會都幾乎不再有了。
回到燕府的日子並不平靜,燕家的汙遭親戚各個都不省心,嫡母姨娘,嫡子庶子,表姐妹全都在打燕十二的注意,她在驚愕懼怕之下,避無可避的應付這些暴風驟雨。
紀爾嵐期盼著他能伸手拉她一把,將她的脊背扳直,拖起她的下巴,告訴她不要怕,有他在。
可惜,燕十二依舊無動於衷,任憑她自生自滅。紀爾嵐終於明白,她在燕十二的眼中不過等同於路人,並不值得多看一眼。
她用自己的力量拼命抵擋,奮力反抗,卻終於被陰險毒辣的紀如珺算計了。紀如珺為了取代紀爾嵐的位置,不惜殺害顧姨娘嫁禍給她。甚至紀昀和紀融也在這些陰謀中,下場悽慘的死去。
就在瀕臨絕命之時,她忽然聽見洪晏的聲音,卻不知他是對誰說的。他說:“這支荷露簪十分重要,你拿好了。”
這幾句密語之聲,讓她的神思清明瞭片刻,然而,她已經無力再去追尋這幕後到底還有什麼陰謀詭計。最終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爾嵐?”秦氏見紀爾嵐額頭突然冷汗涔涔,手中的書信已經被攥的不成摸樣。如同死過去了一般,神思凝滯。她大驚失色:“爾嵐!你能聽到阿孃說話嗎?”
紀爾嵐突然雙腿一軟,跌坐到椅子上,大力喘了幾口氣,才漸漸緩過勁兒來:“我……沒事。”即便已經歷經兩世回頭,她仍舊忘不了那時的恐慌無助。
秦氏不放心,連忙喊了蘇谷過來。蘇谷見她面色慘白無比,也嚇了一大跳,素手急忙捏住她的脈息。片刻,她疑惑道:“爾嵐,你怎麼了?怎麼這脈象,如同受了巨大的刺激一般?發生什麼事了?”
紀爾嵐重新開啟揉皺的信,看了一眼秦城所說的,他與交好的洪晏等人,將會一同上京,讓她們不要擔心……洪晏,你終於也要來京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