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夏時節,天色愈加舒朗起來。京城各處的宅院中,雖不是家家都有名貴掛草,但一年四季,總有桃花,玉蘭,梔子等一季接替一季的盛放。此時客房中隔窗通透,正好能看見園中含苞的梔子,一層層雲霧般鋪滿枝椏,冰肌雪魄,格外動人。
蘇曳的目光在那曾雲霧,聲音也如同掩藏在撥不散的陰霾中,他輕聲說道:“我已經決定要跟主家辭行,帶著你離開京城。”
“什麼?!”蘇谷不由驚愕:“大哥要走?為什麼?咱們在這裡呆的好好的……”
蘇曳搖頭道:“京城的局勢不好,咱們不能在再這裡逗留了。”
蘇谷畢竟是女子,對那些事情的關注並不多,她皺眉道:“我怎麼沒覺得?”
“端王突然回朝,泓陽公主也打算回到京城,這便是不尋常,再加上渡王爺與皇上母子之間的較量已經到了明處。宋家姐妹又起了爭後之心。”蘇曳眉目間滿是隱憂,他伸手將眼前的醫書合上,說道:“而且,你所交好的紀家二姑娘,與這些是都多少有些關聯。”
蘇谷微微低下頭,有些不情願,說道:“大哥,師父也還沒露面。我們不是跟師父說好了,要在京城等她嗎?”
“蘇谷,我不能冒險,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蘇曳伸手輕緩的拍了拍蘇谷的肩膀,道:“師父那裡,我會給她留信。如果她到了京城,一定會知道我們的去處,早晚會與我們相聚的。”
蘇谷心裡有些內疚,總有一種過河拆橋的感覺。雖然紀爾嵐當時也需要他們幫忙,但對方所給與的,早就遠遠超過了他們能夠付出的。特別是現在,紀爾嵐身邊麻煩不斷,她真能就這麼走了?“可是……我們要怎麼與二姑娘說……我覺得她此時的處境似乎很不好……”
“蘇谷,這不關你的事。我說了,恩情,大哥一定會還。但此時我們必須得走。”蘇曳嘆了一聲,對妹妹十分無奈,說道:“我會親自去對二姑娘說明。”
蘇谷咬了咬唇,眼圈一紅,說:“大哥說的我都明白了,但大哥今日一定要幫這個忙!然後,我才答應……”
蘇曳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好。我去送這個口信便是了。”
……
秦氏這廂到了空山小築,守門的婆子少見對方過來,一怔之後便行禮道:“夫人,您過來找二姑娘?二姑娘此時還沒回府。您若有事,奴婢幫您轉達?”
秦氏見對方沒有讓自己進去的意思,皺眉道:“我進去等她回來。”
婆子有些驚詫,不解道:“二姑娘今日似乎會回來的比較晚,說不準還要幾個時辰,恐怕會耽誤了夫人的事。不如,等二姑娘回來,奴婢回稟二姑娘去見您?”
“不必了。我今日沒什麼事要忙,不管多久,我等她便是了。”
婆子一頭霧水,說道:“是,夫人……那奴婢……奴婢先進去通傳一聲。”
“通傳?”秦氏冷笑一聲:“主子不在,你要通傳給誰?通傳給暮冬?她不過是個管事大丫頭。我來自己女兒的院子,難道還要知會她一聲?!”
婆子心下一個咯噔,心想秦氏不知在哪裡動了肝火,連忙解釋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是二姑娘的吩咐……”
空山小築的規矩,任是誰也不能輕易進院子胡翻亂看,雖然秦氏是紀爾嵐的母親,但二姑娘也沒有特許說過什麼不準攔,讓她隨便進的話。婆子一時間有些猶豫,畢竟二姑娘的規矩違背不得……
秦氏冷眼看著她,唇角越發往下,抬腳便踹在婆子的膝蓋窩上,婆子沒防備,一聲‘誒喲’跪了下去。暮冬在裡邊總算聽見了動靜出來詢問。“怎麼回事……夫人?”
暮冬眼見這情形立即明白了怎麼回事,見秦氏身邊一個人也沒帶,越發覺得不尋常,小心說道:“夫人是來找二姑娘說話的吧?您快請進,奴婢讓人給您沏茶去。”隨後她又斥責那婆子說道:“怎麼這麼沒眼力見,姑娘雖然不在,你也不能把夫人涼在門口,連誰都不讓喝一口!”
那婆子接到暮冬的顏色,連連對著秦氏陪不是。秦氏這才消了些火氣,冷哼一聲跟著暮冬往裡面去了。
暮雨自聽了動靜,便已經眼疾手快的沏了茶。見秦氏進來,趕緊笑盈盈的行禮道:“夫人。”
秦氏點了點頭,四處看了看,房裡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仍舊是從前閨閣中的摸樣。甚至還不如紀天姀的房間佈置的精緻。唯一能稱得上好的,便是舒適了。秦氏心底的火氣莫名消了消,這孩子的心性,的確是值得稱道的。即便如今在京中有了一席之地,也從未有過一絲驕狂。
然而,她不能用自己親生兒子的安危來做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