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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魯國風雲 第十一章 世界

人生漫長,大道千萬,能走的路並不多,晃個圓,繞個圈,走到了終點,才愕然發現人生的盡頭,並不是你所期盼的那種美好,因為你只是芸芸大眾的一份子。

這是個昏暗的世界,沒有風、沒有陽光,也沒有味道,置身在交錯混亂的氣流中,富元才的腦袋顯得昏昏沉沉,走出院子的瞬間,富元才便陷入了片刻的恍惚,當他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出現在了這個奇怪的地方,身前的宏悅早已沒了蹤跡,就連胸口處的平安似乎也沒了動靜,這可是個愛鬧騰的小傢伙。

人若小船,在昏暗的世界中起起伏伏,遠方的天空似乎傳來了一陣詭異的嗩吶聲,富元才定睛望去,一抹紅色的小點帶著歡快的樂章慢慢的從遠方飄來。

白衣白馬,胸口彆著紅花。馬上青年意氣風發,身後十四個壯漢分列兩旁,舉著迎親的牌子,牌子上寫著威武、新科字樣。

男人的身後是兩個臉上抹了紅腮的吹鼓手,歡快的嗩吶曲滴滴答答的響個不停。

八人大轎子抬著新娘行走在隊伍後,兩邊的花童扯著籃子中的白花四處潑撒,白花貼著嬌子頂碩大的紅繡球落下,遠遠的看去就像一張張隨風飄蕩的紙花,害羞的新娘似乎耐不住寂寞,偷偷的掀開了喜簾的一角,富元才透著簾子,看到的卻是一張空洞的雙眼,就像是一張鐫刻在墓碑上的人像,顯得十分的蒼白。

隊伍繼續前行,周邊慢慢的出現了觀眾的虛影,或鼓掌叫好,或翹首以盼,或張目結舌,或緬懷過去,人間種種在這區區數息時間展現的淋漓盡致。

一隻紅袖球打著滾兒,落在了白馬的前頭,馬嘶蹄動,白馬踩住了的紅繡球,嬉笑間,兩個相互追逐的孩童,莫名的就出現在了球前,短短的小胖手往前一探,抓住了球,卻都丟了命,接親隊伍筆直走過,地上已經多了兩灘血肉模糊的血塊。

孩童的出現到死亡,白馬似乎沒有看見,馬上青年似乎也沒有看見,吹鼓手、抬轎子的人、看熱鬧的觀眾似乎都沒有看見,馬踏著血肉,人踩著血肉,街邊的狗嗅著血肉,那一灘的血肉彷彿並不是剛才兩個活生生的孩童,而只是街邊攤子上掉下的豬羊肉。

隊伍一路的行走,便有一路的事情發生,棺材店的大火,火中棺材鋪裡的三個老頭正談笑風生的喝著酒,火熄,三塊焦黑的木炭依舊端著黑乎乎的瓷碗開心的聊著天。

絲綢店的大門被人踹開,門內的壯漢一手抱著滿是錢財的包裹,一手拿著牌九正喜笑顏開的往外走,腿上掛著一位血肉模糊的女人,長長的頭髮帶著一條血路隨著壯漢的走動,鋪滿了整整一路。

如同窯洞般的土房裡,兩道慘叫聲響起,破舊的窯洞中走出一個抱著孩子的兇人,兇人將手中的孩子交給了路邊的人換取了一袋金子,獰笑的背後卻是年輕夫妻死不瞑目的屍體。

悽慘、黑暗、絕望、孤獨,就像幻燈片一樣在富元才的眼前一一浮現,小女孩的哭泣,人心做的藥引,貪婪的雙手,冰冷空洞的眼睛,這些絲毫不能令富元才動容,唯獨最後一個地下室的出現,終於讓這張面無表情的臉出現了異樣。

地下室中,一個年輕人將火油澆在了墓碑上、床上、屍體上、畫上,甚至是火爐上,一道巨大的火焰沖天而起,整個房間瞬間變成了一道火海煉獄,煉獄的的門被火焰燒開,一尊尊滿身都是剪枝毒藥、胸口繡著風字的鎧甲武士正面目呆滯的向著密室走來。

火焰的爆裂聲混合著武士的腳步聲在長長的甬道中迴響,熾熱的火焰照亮了西武萬葬的壁畫,也將最後那道將軍雕像照活了過來。

將軍仰天長嘯,血液從雙眼中流出,將軍緩緩的轉過頭看向了富元才的所在。

富元才的瞳孔猛的一縮,身子止不住的輕輕顫抖起來,密密麻麻的白毛漢遍佈了身周,將柔軟的絲綢長袍浸染的都是汗水。

壁畫上的將軍,臉上頂的居然是一張和富元才長得一模一樣的臉!此時正緩緩的注視著富元才。

所有的人和事在這一刻仿若被某種神奇的力量所影響,不論是街邊的轎子還是觀看的人,不論是殺人的人還是被殺的人,都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緩緩的轉頭看向富元才,每一個都頂著富元才的臉,每一個的身上都有富元才的影子,男女老幼、壯漢弱女,每一個都是不同形態的富元才,這何止是人間,分明就是鬼蜮。

“滴答、滴答、滴答……”

地下室大火燃燒的床上,一具乾屍緩緩的爬了起來,一步一步的向著富元才走去,明明渾身燃燒著火焰,身體卻不斷的流著血水,乾屍走到了富元才的身前,一模一樣的臉上突然咧開了一張口子,似乎在笑,又似乎對著富元才說你來了。

這一刻,富元才那隻藏在衣袖中,握著機關暗器的手卻彷彿沒了任何知覺,一動都不能動。

最為可怕的是,除了心還在動,除了腦子還在想,除了身體內的血液還在流,除了身上的白毛汗依舊在流淌,富元才就像個木偶再也不能有任何動作,哪怕是動一動手指。

乾屍伸出手抓向了富元才,黝黑乾燥的手指牢牢的抓住了富元才的脖子,而後慢慢的走向轎子……

“地滴答滴滴、地滴答滴滴……”

嗩吶聲再次響起,這次的娶親曲卻成了一種送賓的哀樂。

彆著紅花的人、吹著嗩吶的人、抬著轎子的人、開心的人、憤怒的人、快樂的人、哀愁的人、每一個人都穿著一件慘白色的喪衣,每一個人臉上的笑容變成了哭泣的哀嚎。

漫天的百花變成了真正的紙花,紙花中的轎子喜簾緩緩的開啟,酷似紀月玲裝扮卻又頂著富元才臉的女子,正用手中的玉帶將一口巨大的棺材緩緩的從轎子裡拖了出來。

女子開啟了棺材,裡面本就躺著一個七竅流血的卻斷去右臂的年輕人,年輕人的身邊放著一把染血的刀,富元才看的十分眼熟,這把刀和這個人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但是還不能他仔細的回想,乾屍已經來到了棺材的面前。

乾屍伸手將富元才抓在了棺材的上方,而後手一鬆,富元才頓時感到眼前一黑,整個人落入了棺材,卻又向落入了無盡的黑洞中,身子一直掉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