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不該相信華南信的話呢?
在御花園的假山群附近,恰有幾株樹枝上長滿尖刺的枳實。
想來宸王貪玩,加之梧桐苑的宮人疏於看管,天黑時分還叫他隨處亂跑。
保不齊他一不小心就撞到了枳實,手上才被扎個窟窿,這種推斷本也合情合理。
轉念細忖,宸王是個傻子,斷然不懂得受人脅迫。若真被那可惡的面具人所傷,此時怕是早就嚇得不輕,哪還顧得吵吵吃點心?
可他弄傷了手,偏又是在這時候……
總而言之,今夜東廠又是空手而歸。想想,冷青堂不免心生喪氣。
他懨懨的吩咐司禮監一內官,讓他帶著宸王先去太醫院找太醫看傷口,爾後再去司膳房挑些點心吃。
隨後揮手收隊,冷青堂與一群人向殿外走去。
他們誰都沒有留意到,椅上的宸王默默低垂著頭,鼻翼以上的五官湮沒在幽幽的暗影裡,暴露在橙暖燭光下的嘴唇此刻輕微翹起來,像是一抹笑意狡猾的弧度。
——
離開御花園後,顧雲汐就很小心的一路躲避著東廠與禁軍的隊伍,匆匆趕回了儲秀宮。
蘭心正在耳房裡焦灼的走溜,聽到動靜回身向門口看,就見顧雲汐開門溜了進來。
“天啊,你跑去哪裡了?我都回來大半天了也不見你的人影!”
蘭心滿心激動,過來一把摟住顧雲汐,嘮嘮叨叨:
“宮裡失竊了,你再不回來儲秀宮可要上鑰了,把我急壞了。咦,你、你身上怎麼了?”
房裡燭火噼啵,迸落的細碎瑟瑟的光華照出顧雲汐滿是泥汙的衣裙,以及落魄的容色。
“天啊!你這是怎麼了?”
蘭心將顧雲汐從頭到腳仔細看過,發現她那衣衫鬆散,憤然驚叫:
“你、你莫不是被壞人打劫了吧!告訴我是誰幹的,我讓樊大哥替你打回來!”
顧雲汐萋笑搖頭,眼底瀅瀅,像霧又像是水。
她邁著沉重步伐向自己的床鋪走去。才剛兩步,五內異樣猶如炸開,整個人接著便軟在了地上。
“暮雪?暮雪你怎麼了!”
蘭心傻了一刻,便一頭撲過去。
她並不知顧雲汐犯了寒芙散的藥癮,見她渾身抽搐,五官獰然,還以為是某種暗病犯了,不禁急得通身是汗。
“暮雪你等著,我去找醫官來。”
蘭心臉色蒼白正要起身,顧雲汐顫巍巍的叫住她,強忍著周身上下難抑的疼痛,噓噓虛脫道:
“快……我的藥……在床頭木箱裡……幫我……”
蘭心二話不說直奔顧雲汐的床頭,一陣翻箱倒櫃,在一摞衣服下面只看到一個精緻的胭脂盒。
蘭心瞬間流淚,急得跺腳:
“暮雪,怎麼辦?我沒找到你說的藥瓶啊!”
“那個胭脂盒!”
顧雲汐呲牙一記沉悶嘶吼,翻身仰躺在地上,鼻涕眼淚猛流。
藥癮發作時,她都要在那種異於尋常的痛楚下備受折磨。
那疼痛像有千萬只螞蟻在咬她,將她全身的皮肉一點點蠶食乾淨之後又在啃咬她的骨骼。
若非為的某人,她真會承受不住,挺不過來。
蘭心抄起胭脂盒跑回來,抓住顧雲汐桀桀痙攣的一隻手,將胭脂盒塞進那冰冷無溫的掌心,驚慌的目不轉睛,注視好友撇開盒蓋,抽搐著蘸了一指的褐色香膏塞進口,眯細渾濁的眼眸,貪婪的銜指吮了好久。
那股難以自拔且欲生欲死的勁頭,可算過去了。
“暮雪……暮雪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