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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歲月裡你很乾淨,比水淡

第六章 歲月裡你很乾淨,比水淡,比酒清。

世間萬物好像都有自己的安排,好像所有人的相遇,所有的緣分都是註定的,好像你做的所有準備都是為了某一個人的到來,某一件事的到來。

就好像媽媽這麼多年一個人支撐著苦苦煎熬著,就是不願意將就不願再將自己輕易託付給別人,直到尹濤澤的到來。

就好像我的童年見不到彷佛看不見一點陽光,看不見一點希望,看不見明天和今天以及昨天有什麼區別,都是為了迎接北路的到來所做的鋪墊,都是為了向我證明北路的到來有多麼重要有多麼深刻。

如果我經歷的所有苦難都是為了迎接你的降臨,那是不是也值得?

時光總是公平的,它會在某個不經意間將最好的蓋世英雄送到你的面前,讓你滿心歡喜,讓你忘卻所受的傷,銘記這一世的美好。

我總覺得北路是騎士,拯救了我的膽小懦弱和所有的自卑迎面的嘲笑,將我從漫無邊際的黑洞中抱起給我溫暖帶我去照鏡子看見自己的美麗。

而蒼南是王子,美好單純的降臨滿足了我作為一個灰姑娘的所有幻想帶給我驚世駭俗的光芒讓我的人生充滿光彩,甚至是我自己都不敢睜開眼的美好。

因為後來的陽光很炙熱,所以讓我快要忘記那些陰冷潮溼的天氣。

北路來得那個午後,我站在門口看著柳樹發呆,這是一個像平常一樣無聊的日子,連路邊的小草都低垂著雙眼,不願意搭理我,連平日裡嘲笑我的小夥伴也沒了聲響。

沒有注意到有人從我身邊走過,沒有看見那個小孩好奇的目光。他的腳步很輕,輕飄飄的似乎只是一縷光,大概是因為北路和他爸爸一樣,都是那樣削瘦吧,削瘦得不成樣子。

如果是在人海中,我一定會轉過頭多看北路兩眼,儘管他看上去那樣不出眾,穿著破舊的衣服,而且上衣還短半截,似乎在告訴大家追不上這小子的生長速度了,頭上帶著頂小軍帽,耷拉著腦袋,好像被這個世界狠狠打了一拳還沒有反應過來。

可是我又覺得他跟我不一樣,他的臉很乾淨,跟他的衣服格格不入,他的面龐那樣清秀,眼睛是好看的單鳳眼,雖然不大,眼眸確實清澈的,眼底下有一顆小小的淚痣,不仔細看發現不了,高挺的鼻樑聚焦了別人的眼光,嘴唇薄薄的微微上翹,天生帶著倔強。

他跟這個鎮上所有的男孩子都不一樣,他看上去那樣安靜沉穩,從小他就不愛說話,只有在給我東西的時候或者帶我去看某個美麗的地方時才會表現出興高采烈的那一面。

而這個鎮上大多是聒噪的小孩,每天不是跑就是鬧,嘴巴似乎從來沒有閉合的時候,所以北路跟我一樣,在最開始的時候總是顯得孤單異常,我是因為別人嫌棄我,而北路是為什麼呢?大抵是因為他是一個外鄉人吧,小時候的我們總是不喜歡後來到來的人,就像不喜歡周圍跟著一個小跟班。

那一天午後,一箇中年男子提著一個破舊的牛皮袋子,裡面看上去還是癟癟的,但是那裡面裝的卻是北路他們所有的行李。

當時我很吃驚,直到後來看見北路翻來覆去穿來穿去只有那兩件衣服,而且是打了好幾處補丁的時候才真正相信他的話,也終於找到了一個衣服比我還少比我還舊的人,但是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他是北路啊,因為我只想要他穿得特別帥氣特別陽光,就像電視裡面那樣,即使他的衣服一整間屋子都裝不下我也不會嫉妒,因為他是那樣好心的北路,因為他那樣乾淨到一塵不染的臉就應該穿上那樣好看的像王子一樣的衣服。

當時他們過來的時候,尹濤澤在前面步履維艱地走著,他的面容憔悴,滄桑之中泛著病態的黃黑色,頭髮也不知道是被風吹得凌亂不堪還是原本就是那個狀態,將近冬天的時節他卻依舊只穿著一件短袖,外面穿著一件皺巴巴的皮外套,皮衣上很多地方都已經脫皮,透出裡面的一絲絲布料。

尹濤澤個子不算高大卻很挺直,面容雖然充滿倦容卻生得耐看,即便是給人頹廢之感,也不會讓人討厭,只是讓人不忍心,他的嘴唇乾裂的露出血絲,在進門之前他佇立了一會兒,摸了摸乾癟的口袋,舔著嘴唇嚥了咽口水。

北路沒有說話,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一拖一拖地走兩步又跑兩下才能跟得上,他的鞋子比他的腳要大一號,走一步就會露出後腳跟在冷風下顫動,仔細一看會發現已經微微有些紅腫。

他的嘴唇凍的發紫,沒有一點汙漬的臉上也凍的通紅,在走到我們家麵湯鍋旁邊的時候忍不住伸出手去觸控那些熱氣取暖。他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是怔怔地盯著那一鍋滾燙的熱湯,也沒有跟尹濤澤說話,只是停在那裡,無論尹濤澤怎麼拉他都不肯移動半步。

我看著這兩個奇怪的人,到底是進去還是不進去呢?也許是因為看見北路的衣服和我的一樣破破爛爛的而且還髒兮兮的吧,也許是註定了看見他就有一種彷彿是與生俱來的熟悉感和親和感,我大膽地走上前湊到他耳邊笑著說,“你進去吧,叫我媽媽給你下麵條吃,很香的哦,在橋那邊都可以聞得到呢。”

他眼睛一亮,看了我一眼又轉過頭可憐兮兮地盯著尹濤澤。

我一下子急了以為他們不相信我的話,拉起他的手就往裡走,“不信你先進來嚐嚐就知道啦。”

“哎,不是。”尹濤澤在後面想喊住我們,但是顯然已經來不及,他只得跟在我們後面進來。沒等他們點菜,我小聲地問北路,“你要吃什麼,你吃麵好不好,我覺得我媽媽做的面最好吃了。”

然後我叫我媽下了兩碗麵,我捧著面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突然抬起頭眼淚汪汪地看著我,也不說話。我以為他不喜歡吃麵又不好意思拒絕我,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北路三天以來吃得唯一一頓熱乎的飯菜。

後來他說從那個時候他就想著一定要記住這個女孩子的臉,一定不能忘了她。

我不知所措地問他,“你不喜歡吃麵嗎?那你喜歡吃什麼?”

北路立刻拼命地搖頭,然後低下頭猛地扒拉了幾口面,他吃麵的聲音把我們都嚇了一跳,也許是為了證明自己喜歡吃也許是真的餓到一定境界,總之那天北路狼吞虎嚥吃麵的情景把我們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也引起了一陣議論。

我完全愣住了,直到北初過來打我,“白北末,你是不是欺負人家啦?你看他哭得那個樣子,”然後敲著我的頭數落我,“欺負人這種事情居然也不叫上我,真是太不夠意思了啊。”

那個時候我以為北路是個啞巴,因為從始自終他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點頭搖頭或者是瞪大眼睛看著我們,直到他們走出門的時候,已經走了一段路,他又回過頭走到我面前小聲地詢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詫異地看著他,直到現在也不敢告訴北路當初的我一度以為他是個啞巴。

“她叫北末,外號‘鼻涕妞’,哈哈”,北初走過來雙手搭著我的肩膀,壞笑著說。

“姐,你能不能不說那三個字啊?”我一跺腳生氣地看著北初,這是唯一一個主動詢問我名字的小孩,也是這個小鎮上唯一一個還不知道我外號的小孩,我多麼不希望他知道我難聽的外號,雖然他遲早會知曉,但是至少現在,我還不希望他知道。

那一年,小鎮上正在修鐵路,過了那座橋再經過一條小巷子就是鐵路了,尹濤澤也是經別人介紹來這裡當鐵路工人的,北路說他們走了很多地方,哪裡需要人他們就往哪裡去,有時候也會被扣工錢,他並不懂是什麼意思,只知道是沒有錢。那一天北路他們就是剛從一個大城市的建築工地上幾經輾轉才找到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