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柳均才意識到那個‘寡婦’指的是自己,下豬崽?耷拉到褲腰帶?桂花嫂一番好意竟然被歪曲成別有用心?
按捺著跳出去撕爛那張臭嘴的衝動,柳均悄悄的退了回去,他真要那樣做,桂花嫂恐怕就真是有嘴說不清了。
每個村鎮裡都會有一些特別討厭的人,長舌婦,潑婦指的就是這種人,她們本事沒多少,說閒話講是非的能力卻一流,明明沒影的事都能讓她們捕風捉影整出一連串八卦來,還街頭巷尾說八百遍,假的也能說成真的。
那張臭嘴的聲音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朱劉氏,大家背地裡都叫她豬溜屎,實際上她的嘴巴比溜過屎的豬還臭,而且為人潑辣,蠻不講理,鬧將起來能堵在門口罵上一天,罵得全村皆知,雞犬不寧。
這樣的人沒被撕爛嘴,純粹是因為有一個強勢的孃家,劉家是附近數一數二的大地主,豪強之一,蓄奴數十,佃戶上千,縣城裡有好幾間店面,族長經常出入縣府,與縣尊把酒言歡。
朱劉氏只是偏門遠支,但也算有幾分香火情,對於橫行霸道慣的劉家來說,朱劉氏被欺負關及顏面,不可能不出頭,加上她又性情潑辣,以至無人敢招惹。
不過這個朱劉氏有一個軟肋,就是無法生育,至今沒有生下一兒半女,大家背地裡罵她‘不下蛋的母雞’之類的,但千萬不要讓她聽到,否則她能堵你門口罵上半年。
柳娘雖然沒被她堵過門,但時常也會被針對,因為柳娘一連生了十胎,背地裡有人說閒話,肯定會把她們放到一起比較。
這樣的潑婦,柳均暫時不想招惹,看來桂花嫂的好意暫時只能生受了,回頭等自己站穩腳步了,再來撕了這張臭嘴。
正好,昨晚還在想充足蛋白質的來源,今天黃豆就送上門來了。
蛋白質大體分為三種,植物蛋白,動物蛋白,異類蛋白,黃豆就是很好的植物蛋白來源,對女性特別好,煮成豆漿每天兩杯,豐兄美白。
如果是男性,從紅肉中攝取蛋白質會更好,一想起紅燒牛肉和燒羊肉串,柳均就口舌生津。
回到家準備生火燒水,誰知回家一看,火已經生起來了,兩個瘦弱小小的身影在灶臺前忙碌著,熟練的把柴火點燃,正費力的把清水從桶裡看鍋裡勺。
兩個小傢伙分別是柳孃的雙胞胎女兒,大妞和二妞,沒有名字,這個時代絕大多數女性都不會擁有自己的名字,只有一個小名。
比如柳娘,在孃家裡叫丫頭,在外面被叫柳丫頭,嫁出去了才被叫柳娘。
大妞二妞今年已經八歲了,從兩年前開始,她們就已經開始幫著柳娘操持家裡的事務,生火燒水洗衣煮飯都非常熟練,還要照顧年紀更小的弟弟們。
看到兩個蓬頭垢面的小女娃,柳均又是心痛又是欣慰,他昨天一想到要照顧十個小孩子,就感覺很頭大,上輩子還是個沒談過戀愛的醫學生,一轉眼卻成了十個孩子的媽。
天啊,光想想十個小孩圍在身邊,一人說一句,柳均都感覺自己要瘋,忍不住要冒出一些可怕的想法:要不賣了吧,這個時代賣孩子是不犯法的。
可是現在看來,這些孩子可能不是負擔,反而是一個助力,這個時代,有什麼是比自己親生兒女更堅實的後盾呢?
想到這裡,柳均揚聲叫了起來:“李有為,老大老二,你們過來。”
李有為正在洗臉,老大老二從西廂房裡探出頭來,看到真是孃親在叫他們,趕緊跑了出來,光著的腳丫飛揚。
柳均看得超難受,連鞋都沒有,太可憐了吧,天暖還好,天冷了可怎麼辦啊?
凍瘡或者壞死,在這個時代可都是大毛病,感冒發燒更是會致命,柳孃的記憶裡就有過許多關於孩子夭折的場面。
“娘,你叫我們嗎?”老大瞪著大眼睛,好奇的問到,平常早上的時候,孃親除了吃飯時才會叫他們,難道飯做好了?
老大今年已經十歲了,古代論虛,虛歲算十二,再過兩三年就能束髮,算名義上的成年人,可以結婚生子,傳宗接代了。
可是眼前的就是一個小孩子,因為營養不足而顯得瘦弱。
這樣的孩子,柳均以前的時代可不允許他做體力活,但他已經在陶窖裡幹了二年活,去年老二也被要求幹活,李有為更是幹了七年活。
別看他們幾個精瘦精瘦的,乾的活可不輕,陶窖裡的活計沒有一樣是輕鬆的。
柳均暗暗嘆了口氣,心痛又無奈,這個時代沒有人可以活得輕鬆,包括孩子也一樣,不幹活就沒飯吃,比如現在。
雖然有些心痛,但柳均還是讓他們三個把石臼拿出來,量了大概一斤黃豆讓他們臼碎。如果他們不幫忙,靠柳均和大妞二妞,忙到中午也別想吃上早飯。
老大老二對視了一眼,遲疑的沒有動。
“怎麼了?”柳均問到。
老大弱弱的問到:“爹都死了,煮豆子幹嘛?”平常黃豆,肉之類的稀罕東西,只有李大石能吃,人都死了,煮給誰吃?
他的心裡完全沒有這東西自己也能吃的概念,語氣裡也沒有任何的悲傷的不捨,彷彿‘爹都死了’和出門了沒什麼差別,反而有還些隱約的輕鬆。
不是他狼心狗肺不感恩,而是因為李大石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壓根就把孩子當奴工來使喚,他這個爹可能比村裡的惡霸更招這些孩子的恨了。
這對柳均到是一個好現象,至少不會有孩子因為李大石的死而橫生枝節了。
微微一笑,柳均說到:“煮給你們吃,臼好了娘給你們煮豆漿和烙豆餅吃。”這個‘娘’的自稱讓他好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