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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驚變

沈筠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些手足無措,不禁轉過頭來看身邊的長松,長松卻閉上眼,微微搖了搖頭。蘇懷瑾自嘲一笑,放開她的手,登上小舟,不復回頭。

他所不知道的是,碼頭邊的林間,蜀帝的禁衛,直到見他的船行得遠了,才將手中的窄刀插回鞘中。

長松嘆息一聲,過來牽起沈筠的手道:“回去吧。”說著就翻身上馬,將沈筠也拉到馬上,二人同乘一騎,緩緩歸家。與此同時,不遠處的林間,也忽然驚起一些飛鳥,在朝霞中哀鳴。

沒過兩日,長松也要啟程回邊關了,臨行時,天上下著小雨,沈筠哭成了淚人,拉著他的衣袖,不讓他走,彷彿是已經料到,他此去再無歸期。長松將她緊緊摟在懷中,撫著她細軟的髮絲,哽咽著道:“卿卿,別這樣,你不跟哥哥好好道個別嗎?”

“哥哥,不要走,不要丟下卿卿一個人。”

“卿卿,你聽哥哥說,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完成的使命,我的使命,就是守住這一方國土,守住它,也便是守住了你,你明白嗎?”

沈筠此時已哭得昏頭了,根本聽不進去他這些話,只是緊緊揪著他的衣服不撒手,他無法,只得捧著她的臉又道:“卿卿,此一去,恐怕是九死一生,但將來不管發生什麼,你都要好好活著,哪怕我們都不在了,你自己也要好好的。答應哥哥,答應哥哥。”

沈筠聽了,嘶喊了兩聲,伏在他胸口,悶聲應道:“好,好。”

長松聽了,便狠下心,掰開她的手,翻身上馬,疾馳而去,沈筠追在他後面跑,可她那裡追得上呢?沒跑幾步便跌倒在泥濘之中。

長松的淚早已吹散在風裡,只聽到身後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哥哥”越來越遠,最後,耳邊終於只剩下呼呼的風聲。

之後不久,便傳來劍門關告急的訊息,可笑的是,蜀帝竟然拒絕派兵馳援,理由是他不知聽了誰的諫言,說要保留兵力,拱衛都城。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早就覺得沈曠功高震主,總疑心他有天會反,因此遲遲不敢交付所有兵力。可嘆沈氏父子,在等不到援軍的情況下還堅守了一月有餘,最後兵盡糧絕,身首異處,劍門關也隨之被趙達父子攻克。

沈筠自己也沒有想到,一別數月,再見到的,會是父兄被斬下的頭顱。

彼時她得了訊息,衝入軍營時,曹禪正將他們用托盤舉著,涕淚縱橫地高呼:“那趙達父子,實在可恨,竟將兩位沈將軍的頭顱斬下,在城頭高懸了三日,向我們示威,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

那些軍士聽了,平日敬愛的沈將軍在身死後竟然還受此大辱,一個個都紅了眼,高喊著“殺!殺!殺!”

一般的軍士尚且如此,沈筠心境,可想而知。

那個時候,她覺得天地都沒了色彩,耳中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只呆呆地望著曹禪手中的兩顆頭顱,腦子裡什麼念頭也沒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曹禪面前,怎麼接下了那個托盤,又怎麼來到他們的屍身旁,想了許久才喃喃道:“拿針線來啊...要縫上啊...”

彼時已有人遞上針線,她就真的一針一線,獨自把他們的頭,都縫到了軀體上,縫完了,她便撫著那線跡自嘲一笑,:“真難看。”

話音未落,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待她醒來時,家中已設好靈堂,她便一直跪坐在地上,麻木地對著前來致祭的人回禮,等到他們都走了,就對著父兄的棺槨呆呆落淚。

彼時曹禪讓人送來父兄的遺物,她一眼看到了那塊與她胸前所戴一樣的碧綠墜子,便將自己的那塊摘下,放到長松懷中,又將長松的那塊掛到自己脖子上,喃喃道:“哥哥,我答應過你,好好活著,一定說到做到。”

等到父兄下葬時,她卻還是哭昏了過去,再醒來,已身在禁宮之中,沒等她懵過,便有個宮娥上前對她道:“娘娘,您總算醒了,小人這就去請陛下來。”

她一聽,就更懵了,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正在她納悶時,曹禪來了,一來就坐到她塌邊,拉著她的手道:“卿卿,你可算醒了,太好了。”說著,又對身邊的內侍吩咐道:“去通知禮官,稍後就行冊封禮。”

沈筠本能地抽回手,往後縮了縮,曹禪卻笑了,眯著眼睛道:“唉,你別怕,等行過禮,你就是中宮皇后啦。”

他正說著,就聽外面有將官慌慌張張跑進來道:“陛下,不好了,皇城已經被攻破了,我們就只剩宮城這一道防線了,請容臣等護送陛下先行離開。”

曹禪聞言,渾身發顫,回頭望著沈筠道:“胡說,胡說,不是說得之可得天下嗎。都是胡說,胡說。”

眾人見他幾近瘋癲,也顧不上別的,忙拉扯著他逃了。

沈筠坐在榻上懵了好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忙找出身尋常衣裙穿了,也混入人群往宮外逃去。

而大昭對偽朝邊境的攻擊,也正式開始了。

此前不久,大昭皇后薄令儀病逝,趙達便覺得那是攻打蜀國的最佳時機,因而帶著長子趙雍,親率舉國之兵攻打劍門關,他自以為智計無雙,卻沒想到,還是算漏了兩點。

其一,他自認為一早收買了蜀帝身邊的饞臣,哄得那個生性多疑的蠢材不予援軍,就能迅速攻下劍門關,卻不想沈氏父子並非浪得虛名,僅靠那麼點兵力,也還能拖住他們那麼久。

其二,就是他不知蕭氏父子的心志之堅。昭國的那位皇帝,並沒有因為痛失皇后,就忽略掉這次難能可貴的機會,而是瞅準了他們的邊防空虛,迅速出擊,至於他們的那位東宮,更是了不起,披麻戴孝奔赴戰場,一連攻克他們十州之地,將邊境一舉推到淮水以北,還在陣前斬殺了偽朝兵馬大元帥鄂力亞,要不是他及時帶兵馳援,那蕭琮大有要長驅直入,問鼎中原的架勢。彼時他聽了詳細的戰報,也是心驚,蕭琮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智計,鋒芒不輸當年的冠軍侯,若再假以時日,他們這些人,在他面前還不知算個什麼。不過好在他尚且年輕,戰場經驗還稍顯不足,自己還能勉強與他周旋。

可他們這一週旋,就周旋了一二年。

其間偽帝不是沒有試過將趙達召回京都,可趙達是多狡猾的一個人,知道此去必然沒有好果子吃,至少也要治個妄動刀兵之類的莫須有罪名,便”以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名義給拒絕了,彼時舉國兵馬盡他手,偽帝也是無奈,只得任由他囂張,然而他自己心中也十分明白,這樣終非長久之計,正憂慮時,蕭琮卻突然掛出免戰牌,還設了酒宴,說要款待他們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