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地,這個人很隨意地一笑,臉上有一種彷彿不曾有意隱瞞,而是本來就打算傾囊相告的神態,說道:“這樣吧,我先把路告訴你們,看看咱們的路線是不是一致?如果順路的話,你們就帶著我吧。”
連決暗絕有趣,這人挺會給自己和別人臺階,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這種冷幽默,不失為一個奇人。連決點點頭,說道:“好。”
連決臉上波瀾不驚,其實心裡期待得很,在大陸上刨根問底都不能問出溼婆鬼蜮的所在,在這蒼茫的聖河上,竟能誤打誤撞問到。
真是應驗了一句話:“羊毛出在羊身上。”哈哈。
雷舜雲心裡惴惴不安,盤腿坐了下來,恨不得這個人一句話就把真相全給吐出來。
連決倒是不著急,和氣問道:“大哥,既然你開誠佈公,我們也算是要同舟共濟走下去了,我叫連決,他叫雷舜雲、那位姑娘芳名雲歌瑤,那一位是絕心,倒不知大哥姓甚名誰,從何處來?”
從這個人清醒過來,絕心和雲歌瑤兩個女孩子都沒有走得太近,這個人眯了眯眼,刻意地打量了絕心一眼,才驚覺這幾人果然來歷不凡,毫不掩飾地感慨道:“闖蕩多年,今日眼拙了,沒想到旖旎舫絕色絕心姑娘竟和你們同行,連決.......這名字倒是耳熟,應該是從大陸來的人提起過吧?我在聖河流域多年,大陸的事情關心得少,但是能聽到的名字,應該都來頭不小。”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也或是絕心的心境由那夜改變,她蓮步輕移,走到連決身邊,輕輕挽住了連決的手,莞爾笑道:“絕心仍是絕心,卻不再與旖旎舫有關了。”
“啊......”這個人倒是沒想到這一層,越發驚訝地看著連決,不過,也豁達一笑,如他所說,闖蕩多年,什麼沒見過?
這個人含了一口火辣辣的藥酒,“咕咚”吞下,咂了咂舌頭之後,說道:“本來我以為我再也不會提起我的名字了,但是與你們有緣,遇到了你們,說也無妨,我叫翼傑,固族人。”
“雙翼的翼?”連決擰眉思索間,雷舜雲已經脫口而出。
“不錯,你們大概能猜出我的身份,固國的翼姓人很少,但都位極巔峰,我就是其中之一,固國聖君翼德是我的親哥哥,可惜,他已經是前任之君了。”翼傑說到這裡,目光才真正黯然下來。
這不僅是翼傑對連決看走了眼,連決也真是對翼傑看走了眼,沒想到這個風趣豁達的翼傑,竟然是那個鐵面冷心的翼德的弟弟。
雖然連決對司空長胥沒什麼好感,但是對翼德敵意更甚,連決不是聖人,得知翼德被司空長胥逼宮,從極山地海宮墜樓而亡的事情時,連決心裡還暗爽了一把,為他仗勢欺人,一再難為自己,更為他當眾羞辱自己父母的在天英靈!
翼傑接著說道:“固國在驛站大街設有驛館,我哥哥不信任別人,所以十年來,我一直在聖河流域做事,基本沒有回過大陸,也就是前段時間,司空長胥那老賊趁炎魔族進攻懸川,妖族趁魔窟空虛偷襲炎魔老巢之際,和烈妖族的妖妃烈琬琰聯手,從妖族領了妖獸大軍,打上了極山地海宮,逼死了我哥哥,還向固國子民宣佈是我哥哥是被叛變的絕色幽靈虞嫣所殺,而他只是清君側而已,這些事情騙的了百姓,騙不了我!我得知訊息之後,帶著家眷連夜逃出驛館,沒想到司空長胥機關算盡,在盯上我哥的同時,早就派人盯住了我.......”
說到這裡,翼傑臉上垂下臉,喉結劇烈的抖動著,用發酸的聲音說道:“司空長胥派的人.....就盯在驛館門口盯著,我帶著家眷剛一出門,就被團團包圍......當時.......殺了一個天昏地暗,驛館的武士都死光了......我一個人護著家眷......但是........”
看他如今孑孓一人,連決已經明白當時發生了什麼,實在不忍心他再說下去,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翼傑懷著一股悲憤,執意要講,“我帶著我的夫人,還有兒子和女兒,幾乎快擺脫了司空長胥派來的殺手的追殺,但是沒想到,經過一個路口的時候,一個人突然竄出來,給我的後腦勺當頭一棒,把我砸暈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我並沒有走遠,而是在那個路口附近的一棵樹上,當我從樹上跳下去,再去尋找我妻兒的時候,發現他們三個......已經......已經......”
翼傑的手攥得死緊,手背青筋暴起,手指頭硬得猶如鐵鉤,“我不知道當時打暈我的人是誰,留著我這條命,還不如讓我死了,但我既然沒死,我一定要給妻兒報仇,殺了司空長胥!”
“你既然要報仇,為什麼要去溼婆鬼蜮?你應該回大陸啊!”雷舜雲直言不諱。
翼傑搖了搖頭,皺眉道:“我發現我的妻兒......以後,我又回了驛館,沒想到,司空長胥派了很多殺手找我,說看到我可以格殺勿論,但是一定要把我的屍體帶回固國,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一個人根本沒辦法抵抗司空長胥的勢力,只能先走為妙。”
連決嘆了口氣,說道:“抱歉,讓你又想起這些事情......那個打暈的你的人太奇怪了,如果是為了幫你脫險,不可能在你攜著妻兒逃跑的關頭把你打暈,但是如果是對你又歹意,他又讓你活著.......”
“這個人我不知道是誰,但是他的心,一定比司空長胥還要險惡!”翼傑說這些話的時候,牙關都在顫抖,“但是不排除這個人是司空長胥派來的,那個人什麼都做得出來,可能他想瓦解我的意志,再要我的性命吧!”
連決一時也沒有頭緒,低著頭忖了一下,忽然說道:“翼大哥,你先休息一會,等會兒再說路線吧。”
說完,連決便起身出了船艙,一個人站在蘆葦雪白的岸邊,讓風來來回回席捲,帶走心中那份鬱結、擔憂、自責和思念。
這時候,一個腳步聲在身後響起,“你在想虞嫣姑娘吧?”